江氏麵色蒼白,“不,不可能,你撒謊。”
“夫人,我是不是在撒謊,你心知肚明!”陸心顏降低音量,清揚的聲音帶著兩分誘惑,“現在你已經沒有機會再陷害我了,你那幕後之人,會不會殺了二妹妹、世子,來懲罰你呢?或者乾脆連你一起殺了,一了百了?”
江氏心口一滯,轉而怒吼:“陸心顏,你彆胡襖來嚇我!”
陸心顏靠近江氏,聲音輕柔如風,“夫人,你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那幕後之人,你會不會放過知道你很多秘密又行動失敗聊人?比如你會不會放過知道是你下藥,讓侯爺沒了生育能力的人,又比如知道你太多秘密的春桃…”
“你怎麼知道春桃…”江氏脫口而出,又急忙閉上嘴,“我不知道你在什麼。”
“夫人想怎麼否認都沒關係,但是我剛剛的話,夫人必須仔細考慮一下。”陸心顏繼續誘惑,“如果你願意告訴我幕後之人是誰,我可以幫你保住世子與二妹妹。”
江氏臉色白了又白,低語,“我也不知道是誰…”
“那跟你對頭的人是誰,有什麼特征?”陸心顏迅速追問。
“他\她…”江氏本想什麼,又突然緊緊閉上嘴,似乎想到什麼讓她極為忌憚的事情,麵色變了又變。
沉默片刻後,江氏慌亂神情已恢複不少,道:“這事我先想想,你先回去。”
陸心顏見江氏模樣,心知她不會什麼了,隻得掩住心頭的失望,“夫人,我明早再來,希望能聽到你的好消息。”
離開前,她再次表態:“夫人,我這人言出必行,我會保世子和二妹妹,就一定會保住!”
江氏麵上有所意動,卻仍是堅定地關上了門。
陸心顏離開後沒多久,一道不知何時隱藏在黑暗中的苗條身影,也悄悄離開了。
——
第二一早,陸心顏還沒起床,青桐來敲門,“姐,剛剛猴子送來一個消息。”
“進來。”陸心顏坐起身。
青桐推門進來,走至床邊,麵色看起來不是太好,看來不是什麼好消息。
陸心顏問:“什麼事?”
青桐道:“昨日在江府誣陷姐殺害舅少爺,被江老爺關進大牢,準備再審的明巍,昨晚半夜畏罪自殺了。”
陸心顏先是一怔,立馬吩咐:“快打水來。”
她急急梳洗好後,趕往佛堂。
然而終是如她所想一般,江氏已經不願見她了。
“你走吧,我沒什麼好的。”江氏隔著門道。
陸心顏道:“夫人真的不怕那人對付世子和二妹妹?”
“陸心顏,我知道你想套我的話,不過可惜,我已經識穿了你的詭計。”江氏冷聲道:“如你所,換位思考,假如我是那幕後之人,最先要處置的是知道秘密且失敗聊人,其次才是她身邊之人。既然我沒有被處置掉,明阿淮的死,與那人無關,那予兒和羽兒同樣是安全的,所以你休想從我口中知道任何事情!”
江氏得沒錯,昨晚陸心顏是打算趁江氏心神不寧之際,誘她出到底誰是她幕後之人。
不過可惜,江氏最後忍住了,連一點信息也不肯透露。
如今不過幾個時辰,江氏就改變了主意,陸心顏不相信是她自己想明白的。
因為宮田予和宮羽是江氏是最重要的人,江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兩人,即使江氏明白,她也不可能一點顧忌都沒櫻
如今江氏果斷絕決地拒絕她,隻能明,昨晚她離開後,江氏受到了指點,甚至可能是要脅。
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陸心顏可惜地搖搖頭,“既然夫人不在意世子與二妹妹的性命,那我也沒什麼好的,就請夫人在裡麵好自為之,多多祈求神明保佑吧,告辭!”
福壽院裡,儘管今是八月十五中秋,但因為江淮之死,沒了以往的歡聲笑語。
宮羽和宮柔穿著素雅,靜靜坐在一旁。
顧氏和連氏也不敢些湊趣話,簡單了一下今的安排。
封氏似乎也沒什麼興致,淡淡問了幾句,道親家少爺剛剛去世,今晚家宴一切從簡之後,留下陸心顏和白芷,讓其他人離開了。
陸心顏扶封氏躺下,白芷開始替她施針。
見封氏雙眼緊閉,似乎滿懷心事,陸心顏狀似無意道:“祖母,前兩日江府發生了一些事情。”
“可是她又讓珠珠受委屈了?來祖母聽聽。”封氏口中的她,指的是江氏,自從宮軒之事揭穿後,私下封氏便不再用大媳婦的稱呼喚江氏,而是用她代替。
“最後隻是一場誤會,祖母聽聽就好,千萬彆吃驚,也彆動氣。”陸心顏道:“舅少爺之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為之。”
“什麼?”封氏渾身一顫,猛地睜開眼,白芷連忙按住她,“老夫人彆動。”
封氏深吸兩口氣,“親家少爺雖然不學無術,但這幾年懂事後,性情變得十分溫和有禮,斷不會與人結仇惹來殺身之禍,怎麼會…,凶手抓到了嗎?”
陸心顏搖搖頭,“昨日有人自動去江府報案,看到了案發經過,最後暗示是珠珠派人去害的舅少爺。”
“你?怎麼可能?你與親家少爺見都沒見過幾次麵,怎可能結仇?…”封氏吸口氣,“因為你與她不合,所以她是你?”
陸心顏無所謂道:“這事也怨不得夫人,主要是那人的話容易讓人起疑心,什麼侯府,陸姓姐,不得不讓人懷疑到珠珠頭上。”
“那親家老爺怎麼?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封氏連忙追問。
陸心顏道:“舅少爺的屍身是鎮國公世子蕭世子送去的,他當場揭穿那人謊言,還了珠珠清白。”
“謝謝地,阿彌陀佛,幸好有蕭世子在,不然珠珠可就受冤了,”封氏慶幸道:“過幾日祖母讓人送禮去答謝人家。”
“不用了,祖母,珠珠向蕭世子表達了謝意,蕭世子隻是職責所在,無須言謝。”
本來陸心顏是想謝謝他的,不過那家夥因為李鈺的信又把她嚇了一頓,就當扯平了。
封氏輕輕點頭,“蕭世子的性情是有些…,那咱們將恩情記在心上,以後有機會再報答。”
“知道了,祖母。”陸心顏見她眼皮開始沉重,“祖母,您閉眼歇會。”
封氏確實累了,聞言便緩緩閉上眼。
白芷看了陸心顏一眼,見陸心顏輕輕搖頭,麵上神色卻並未好轉,眉頭緊皺,心知她心中必定遇到了憂慮之事。
——
回到石榴院時,黎先生正坐在院中太陽傘下,逗著笑得咯吱咯吱的荷話。
見到陸心顏回來,起身拱手行禮,“姐。”
“黎先生請坐,不必多禮。”
“姐,黎伯,你們慢聊。”荷見兩人有話,識趣地離開了。
黎先生讚道:“姐這院子倒是布置得彆出心裁,有了這什麼太陽傘,平日裡辦什麼公務,在這外麵也可以,累了躺一躺,看看花看看樹看看藍,比悶在書房裡有趣多了。”
那他來的時候恰好是晚上,沒看清楚,今日一見,覺得真是巧妙之極。
陸心顏看穿他的意圖,微微一笑,“黎先生要是喜歡,我讓田叔給您做一套送過去。”
黎先生麵上一喜,也不客套,“謝謝姐。”
客套完後,開始步入正題。
黎先生拿出賬本,“這賬本我昨看完了,總數對得上,但,細節問題很多…”
“總數對?但細節問題多?”陸心顏問:“這什麼原因造成的?”
“人為。”
“人為?”陸心顏微微皺眉。
黎先生指著賬本上幾處道:“你看這裡幾處,進數三千,隔出一千,五後出五百,十後出一千,十八後出八百,總數比進數多了三百,最後餘數記錄為零,細看之後,發現在十後那批出數實為七百…類似的問題,幾乎每本賬上都有,有些多,有些少。這種錯誤太低級,也太明顯,不像一個賬房先生會犯的錯誤。”
“目的何在?”
黎先生道:“如果我沒估計錯誤的話,是為了混淆看賬本的饒思路,拖慢看賬本的速度。”
陸心顏若有所思,“賬冊一共二十本,倘若裡麵問題多多,這個月的還沒看完,下月賬冊就來了,最後便會導致兩種結果:一是隨便看看,隻要總數大致差不多,便不計較其中細節;二是賬冊越堆越多,最後不了了之。無論哪種結果,都會給有心人鑽空子。”
“姐英明。”黎先生輕輕笑了笑,笑容裡帶著兩分滿意。
陸心顏微微一笑,“不過可惜他們沒想到會遇到黎先生你,二十本賬,不過兩多時間就看完了。”
“姐過獎。”黎先生嘴上雖如此客套,麵上得意之色卻不遮掩。
既然有驕傲的本錢,何須遮遮掩掩?
這份自信,讓陸心顏對他越發滿意,“黎先生,那接下來您有什麼建議?”
黎先生傲然道:“對於這種故意弄虛作假之輩,須雷霆之法震之!請姐下一道指令,下月如再有人犯如此明顯錯誤超過兩次,立馬執包袱滾蛋!我可保證三月之後的賬本,必能減少九成以上的錯誤。”
“黎先生建議可行之,不過在執行之前,我建議黎先生先看看以前的賬本。”
黎先生一怔,“姐何意?”
陸心顏道:“如陸先生所言,這些錯誤明顯又低級,不應該是一個賬房先生會犯的錯誤!當然,不排除某些是新上任的對業務有些不熟悉而犯了錯,但總不致於所有賬房先生都是新上任的!
所以這裡麵,到底是賬房先生在弄虛作假,還是有人利用職權指使縱容,我認為應該先查清楚!畢竟,我雖是主子,但以前管事的人不是我!若是他們受到指使蓄意為之,並不算背叛我,便算不上弄虛作假。”
“姐是否知道內情?或者在暗示什麼?”黎先生的臉略微僵了僵。
陸心顏對他的神情示而不見。
她欣賞黎先生的才能,但,她也需要用自身的能力震懾住他,倘若不能讓他誠服或表現出過分依賴他,便會讓他輕易滋生出想爬到她頭上操控她的念頭。
所以陸心顏先前沒有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問了他的意見,在聽完他的意見後,指出其中不周全之處,最後出自己的想法。
“是否有內情,需要黎先生看過賬本後才能知曉。”陸心顏含笑道:“一切有勞黎先生了。”
“是,姐。”黎先生後背微凜,為自己剛才急功近利,思慮不周全而麵上微赧,心中亦對這個姐多了一份敬意。
他兩兩夜不眠不休看完全部賬本,就是為了將自己的才能展現在陸心顏麵前,一鳴驚人,震她一震,獲得更多的尊重與信賴。
她確實如他所願表現出她的欣賞與敬佩,然而卻並沒有因為這份敬佩,被他牽著鼻子走,失了自己的本心一味聽從他的意見。
光這一份從容與睿智,黎先生就不免在心中感慨,不愧是林當家的女兒,年紀輕輕,卻有不輸其母當年之風姿!
這廣平侯府,何德何能!
——
福壽院。
此時已入秋,羅漢榻上鋪了一層薄薄的絨毯,封氏躺在上麵,閉眼聽著孫嬤嬤的彙報。
“老夫人,少夫人那邊剛剛派人來取了存放賬冊院的鑰匙。”
封氏閉著眼,看不到孫嬤嬤臉上不可思議的神情,她眉心不可察覺地動了動,“那些賬本我以前最少要看半個月,這才六而已!不過珠珠不是這般急於求成的人,你問過她取鑰匙的原因嗎?”
“三前少夫人從莊子上接回一人,據是她娘前陸夫饒故交黎先生,擅看賬。”孫嬤嬤道:“聽黎先生隻用兩時間便看完了上月賬本,所以…”
“什麼?”封氏猛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兩看完全部賬本?不會是誇大吧?”
孫嬤嬤道:“不隻兩看完了,還將所有問題都看出來了。這次再查看之前的賬本,是想看看還有沒有彆的問題,好理出個管理各處賬房的章程。”
封氏嘴角掛起一絲苦笑,“兩內看完我半個月才能看完的賬本,哪會看不出那些賬本問題的原因?什麼看看還有沒有彆的問題,不過是顧著我的麵子,沒有直接揭穿罷了。”
孫嬤嬤心一跳,“老夫人您的意思是,少夫人可能猜到了那些賬本裡麵的問題…”
“不是可能,是已經知道了。”封氏歎口氣,“我原本想著珠珠再聰慧,畢竟隻有十六歲,而看賬本需要的不隻是聰慧,更需要經驗,便想著用賬本一事壓她一壓,讓她向我求助服軟!哪知,她卻根本不親自動手,直接尋找更專業的人來做此事,反讓我落了下乘。”
孫嬤嬤安慰道:“老夫人您也彆自責,這事不能怪您想不周全,是老爺站在少夫人那邊,誰能知曉恰好前陸夫人有一故交恰好擅賬呢?倘若沒有,少夫人必會向您求助。”
封氏搖搖頭,“阿瑩,你還不明白嗎?珠珠雖然心裡仍然孝順著我,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你以為她心裡沒有一點想法嗎?沒有黎先生,也會有李先生、林先生…,她既有心找一人來替她看賬,必定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孫嬤嬤默默垂下頭,不是她不明白,隻是有些話封氏能,而她,不能罷了。
這時,紅綃站在門簾外道:“老夫人,馮姨娘送藥來了。”
兩人便結束了話題。
封氏在孫嬤嬤的幫助下坐起。
麵容平和一身素雅石青色的馮姨娘,從容而恭敬地走進來,後麵端著藥盤的是她的貼身丫鬟如南。
“老夫人,該喝藥了。”馮姨娘細聲道,示意如南將藥遞上,“妾身剛剛試過了,溫度剛剛好。”
封氏見到她,麵色緩和許多,“辛苦你了。”
她端起藥碗,掌中溫度適宜,果然把握得非常好。
封氏將藥飲儘,將空碗放回如南端著的盤子上,感慨道:“馮姨娘,這麼多年來多虧你照姑好,我才能捱到現在。”
“老夫人千萬彆這麼,這一切都是您的善心感動了佛祖。”馮姨娘麵上露出誠惶誠恐的神情,“而且能伺候您是妾身的福氣。”
封氏笑了笑,“上次我生辰,你也沒跟卿兒幾句話,趁明兒卿兒回娘家,你們兩母女好好話。”
“謝老夫人。”馮姨娘感激得紅了眼眶,“白芷姑娘交待過,喝了藥讓您躺會,妾身不打擾你了,妾身告辭。”
封氏道:“你也回去休息一下,有些事讓下人去做,彆事事親自動手。”
“妾身知道了。”
馮姨娘走後,封氏看著那不斷晃動的珠簾,輕歎道:“阿瑩,你是我做錯了嗎?以前因為她,我與老侯爺鬨到不可開交,以致侯府人丁單薄!可到頭來,最誠心服侍我的人卻是她,你這世上的事,是不是太過諷刺?”
“老夫人,當年您與老侯爺那般恩愛,若不是馮姨娘從中使手段迷惑老侯爺,您又怎會與老侯爺生疏?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願與她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您不過是做了一個尋常女子會做的事情而已!更何況,當年您並沒有迫害馮姨娘半分,甚至最後還因為可憐她,允許她生下了五姐!這一切的一切,要怪,隻能怪命!”
珠簾終於停止晃動,封氏的眼光卻沒有離開,而是幽幽出著神。
命?她能怪命,那命又該怪誰?
——
黎先生走後,荷悄悄蹭到陸心顏旁邊坐下,“姐。”
陸心顏心不在蔫道:“嗯,什麼事?”
“今兒個中秋。”荷聲道。
“嗯,然後呢?”陸心顏尾音輕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