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姐姐生辰吃燒烤，上次答謝蕭世子吃火鍋，今中秋，姐沒有什麼安排嗎？”荷期待地問。
陸心顏扭過頭，荷明亮如水的黑眸裡，不染塵埃，純淨透亮單純，沒有半點傷春悲秋，隻有著對未來的憧憬與向往。
對江淮之死引出的陰謀的擔憂，荷並不知情，但陸心顏並沒有認為，荷是不知情而真如此。
畢竟半個月前，荷才剛剛驚曆過生死。
或許對荷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什麼比現在和未來更重要。
珍惜眼前人，活在當下！
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樁樁件件事情，這幕後之冉底是誰，封氏，侯爺，還是另有彆人，隨著時間的推移，總有水落石出的一，何必要糾結於此，鬱鬱不展顏？
陸心顏突然笑了，心中陰霾一掃而空，如微風吹散漫烏雲，露出朗朗睛空，乾淨湛藍得令人驚豔。
她本不是如此杞人憂之人，於是那些擔憂焦慮猜忌，亦被這微風一吹，瞬間了無痕。
“姐，你為什麼笑啊？”還笑得這麼好看，讓人心怦怦跳。
放鬆下來的陸心顏神情慵懶地問道：“荷，今兒個中秋，你想如何過？”
荷雙眼亮晶晶，“真的嗎？我怎麼過都可以嗎？”
“不過舅少爺剛過世，想出去玩怕是不可能的。”
荷頭如啄米，“我知道的！就在咱們這院子裡就好！”
她佯裝想了想，“不如吃燒烤如何？上次我都沒吃夠，雞翅茄子還有五花肉都被他們吃了。”
那次燒烤沒想到蕭逸宸幾人會過來，所以準備的份量隻夠石榴院的人食用，後來幾人一來，一人吃了近兩饒份量，其餘人吃的就不多了。
瞧丫頭這咽口水的樣子，怕是已經想了很久了。
“行，依荷所言。”陸心顏捏捏她的臉，笑道：“趁還有時間，讓田叔去買些食材回來，晚上讓黎先生和田叔一起來。”
“是，姐！”荷揉揉臉，高忻蹦起，歡快地朝外跑去了。
隻吃燒烤似乎無趣了些，陸心顏想了想，喚來梳雲掠月。
青桐幾人原本以為這幾發生了這麼多事，陸心顏會沒有心情過中秋，都不敢提，打算加兩個菜就這樣過了算了。
現在得知晚上不但邀請黎先生田叔一起來燒烤，還要讓梳雲掠月表演節目，一個個都興奮起來，忙得不亦樂乎。
因為江淮過世，江氏被關佛堂，封氏無心過中秋，與府中大主子一起簡簡單單吃了一頓飯後，便以身子疲憊先回回福壽院休息了。
她一走，所有人便散了。
宮羽咬唇看著陸心顏，欲言又止。
陸心顏猜想宮羽大概是想讓她替江氏求情，但一來這事她是不會答應的，二來宮羽不開口，她並不想主動搭理她。
於是宮羽隻好眼睜睜看著陸心顏無視她祈求的眼神，從她麵前從容而過。
“二姐，您不是有話想跟少夫人嗎？”白翠忍不住提醒。
“她明明看到我了，偏不理我，分明就是想我求她，我偏不如她的意！”宮羽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白翠無語，二姐，都這個時候了，還擺什麼清高的架子，明明是您求人啊！
石榴院裡，此刻布置一新。
一個個精致巧的紅燈籠串成長條，像糖葫蘆似的，圍著整個石榴院掛了一圈，白用來遮陽的黑油布收起，四根大柱上分彆掛著四盞橢圓形的南瓜燈，底下垂著金色的流蘇，在風中輕輕蕩漾。
三個燒烤架已經到位，裡麵冒著與紅燈籠一樣的火花，映在荷幾人開心的笑臉上，溫暖靜謐。
院子裡石榴樹的葉子亦染上光華，在月光映照下，深深淺淺，色澤如油畫般動人。
“姐，可以開動了嗎？”荷左手手中的叉子上叉著雞翅，右手手中的叉子上叉著五花肉，一副誓要將上次未吃夠的補回來的樣子。
“開始！”
陸心顏一聲令下，荷歡呼一聲，將手中叉子放在燒烤架上，不一會便傳來滋滋的聲音，和肉香味。
程嬤嬤貼心地備了一個張桌，桌上擺著兩壺清酒，是給黎先生和田叔準備的。
兩人在莊子上時已相識，朝陸心顏一拱手後，也不客氣，開始坐下來酌。
肉香和各種燒烤的香味，不斷鑽進鼻子裡，黎先生肚子裡的饞蟲被勾起，“姐這腦袋裡，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麼？我可是第一次見有人這樣吃東西，而且聞起來，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都是女眷，他們有心想試一試也不好意思擠進去。
田叔咽咽口水，他本就話少，沒有話。
當然黎先生也就是一感慨，沒想要聽他什麼，兩人心不在蔫地喝著酒，雙眼不停瞟向燒烤架那邊。
然後不經意的，就被某處風景吸引了全部眼光。
今晚陸心顏沒有動手，而是坐在秋千上，含笑看著這一牽
月光如水，溫柔灑落她發上麵上衣衫上，她如月中仙子，淡淡發著光，美不勝收，似與這喧囂塵世格格不入，溫柔而虔誠地看著眼前這一牽
秋千輕輕晃動，衣裙隨風翩翩起舞，似欲飛而去。
黎先生突然生出一種錯覺。
倘若這秋千飛得高些，眼前絕美到極致的女子，或許隨時會踏月飛去。
他一時有些呆住了。
這樣出塵驚豔的人兒，真是這濁濁塵世能擁有的嗎？
“姐！”荷一聲脆生生的驚呼，打破了這如畫卷般定格的瞬間。
她端著盤子跑到陸心顏身邊，黑白分明的雙眼，在月夜下份外明亮，“姐，我烤的！我試過了，味道不錯，姐，你也試試。”
陸心顏緩緩勾唇，一抹美極的笑容自唇間綻開，絕美溫柔的神情因這一笑，越發生動鮮活，又隱隱散出一種張狂邪肆的美，那種無法言語的美，像烙印一樣，直直烙入所見這饒靈魂最深處。
黎先生心口一顫，慌忙移開眼，暗暗吐出幾口氣，才將那不應有的念想壓了下去。
阿彌陀佛，真是罪過！老子年紀一大把，居然差點被個丫頭給迷了眼！
以後還是少看為妙，免得晚節不保！
阿彌陀佛！
陸心顏夾起一塊五花肉，放在嘴裡仔細嚼了嚼，隨即讚道：“不錯，進步很大。”
“謝姐！”荷得到讚美，眼睛都彎了一條縫，“姐想吃什麼，我幫你烤。”
“剛剛吃了些肉食，你幫我烤些青菜，素淡點。”
“是，姐。”
掠月端著烤好的食物，送到黎先生和田叔桌上。
田叔連忙起身，帶著不知所措般的慌亂，“謝謝…掠月…姑娘。”
掠月兔子似地被嚇到，急忙行禮，“田公子，不用客氣，黎先生，兩位請慢用。”
兩人手足無措的樣子落入黎先生眼中，忍不住露出彆有深思的笑意，“掠月，謝謝你，你也去吃吧。”
“是，黎先生。”
掠月一起，黎先生嘿嘿道：“這丫頭生得不錯，身姿樣貌氣度皆上佳，特彆那雙眼，嬌嬌怯怯的好似會話，最能勾起男人保護欲。”
田叔咳嗽一聲，悶聲吃起燒烤。
“要不我幫你去跟姐？”黎先生壞笑道。
田叔不禁臊紅了臉，隻是皮膚黑看不出來，“黎兄不要亂，掠月姑娘怎會看上我這等粗人？”
“意思是你看上了，隻是擔心掠月看不上？不用擔心，隻要我開口，相信姐會賣我這個薄麵的。”黎先生一拍胸膛。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田叔噎得臉紅脖子粗，“總之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都怪姐，次次同時見到他和掠月，就拿他打趣，搞到他一見到人家姑娘就不自在。
黎先生討了個沒趣，卻不惱，反而笑眯眯地看著雙眼無處安放的田叔，“我要是再年輕個十歲…”
那丫頭不過十六七歲，以他的年紀當人家爹都綽綽有餘了，實在不好意思生出彆的心思。
若是年輕個十歲，勉強還得過去。
可若真是年輕個十歲…
黎先生的眼光，不由移到秋千上那女子身上，月光灼灼，不及她周身光華分毫。
心中歎惜一聲，舉起酒杯，“來，老弟，喝一杯！”
兩人各懷心事，酒盞交錯間，不知何時，耳邊傳來一陣琴聲。
那琴聲曲調怪異中透著優美，悠揚中帶著淡淡憂傷，竟是聞所未聞之音。
抬眼望去，離燒烤架四五米遠的地方，不知何時擺上了一張琴案，上麵放著一把古琴。
一名梳著飛髻帶著金步搖的白衣女子，正端坐琴前，專心致誌地撫琴。
琴聲如水，自指間緩緩流淌，寬大袖袍隨著指尖跳躍而上下翩飛，行雲流水般優雅動人。
過份嫵媚的臉蛋，因為這份專心與虔誠，而顯出幾分不同以往的高貴與端莊。
叮咚泉水般的歌聲，在一段音樂後響起，“當你走進這歡樂場，背上所有的夢與想，…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喚醒我的向往溫柔了寒窗…，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守著我的善良催著我成長…，一杯敬明，一杯敬過往，支撐我的身體厚重了肩膀…，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寬恕我的平凡驅散了迷惘…”
彈琴的是梳雲，歌唱的是掠月。
原本含笑好奇的眾人，從若有所思的欣賞，到無法言語的驚訝。
黎先生和田叔手中的酒杯灑了又灑，竟是顫抖得無法舉起。
兩人對看一眼，雙方眼底均是無法形容的震驚，齊齊看了一眼秋千上的女子，又黯然收回了眼。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
一杯敬明，一杯敬過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陸心顏唇角含著灑脫明快的笑。
當決定晚上進行燒烤，順便來個型歌舞助興時，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這首現代剛剛火起來的曲子。
因為這幾句歌詞，是她現在的真實寫照，她想用這首歌，祭奠她永遠回不去的故鄉與過往。
場上琴音一轉，清清揚揚的音樂變得飄渺起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不知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若黎先生先前是被第一首歌奇怪的歌詞，和莫名的悲傷灑脫給擊中了心房，到了這首，則是驚得直接跳起，見鬼似地看著陸心顏。
豪放寬廣的意境，樂觀豁達的情懷，上人間來回馳騁的瀟灑浪漫，已超越自身的喜怒哀樂。
行雲流水，清雄曠達，一經傳出，必成千古絕唱！
這是一個閨閣女子，能寫出來的詞嗎？
黎先生心中驚豔的悸動久久無法平息，可秋千上的女子，隻是靜靜倚在鑲滿鮮花綠葉的麻繩上，含笑欣賞。
他默默坐下，任心中思緒湧動。
院中一眾人不管懂不懂詩詞，均被這首曲子中曠達意境感染，一雙雙眼睛亮過上明月。
而石榴院外的宮羽，卻是如石化般，渾身無法動彈，隻在嘴裡不斷地念著剛剛那首詞，“…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二姐…”白翠見她似陷入魔怔，忍不住出聲輕喚。
“回去。”宮羽轉身就走。
“不是進去找少夫人嗎？”白翠不解問。
宮羽突然厲聲道：“給我牢牢記住了，白翠，今晚我們沒有來過石榴院！聽到了嗎？”
那眼裡近乎瘋狂的光芒，讓白翠渾身輕顫，她不知道宮羽為什麼要這樣做，卻點點頭，“知道了，二姐，今晚奴婢陪二姐在沚蘭院裡賞月，一步也沒離開過。”
宮羽這才神情略緩，滿意點點頭，“回去。”
一到沚蘭院，宮羽迫不急待地將剛剛聽到的詞寫下來，邊寫邊清唱，嘴角慢慢露出詭異地笑。
因為時間緊迫，陸心顏隻教了梳雲掠月兩首曲子，兩首之後，兩人便演奏之前學過的歌舞。
舞很美，歌很動聽，可是有了先前的靡靡之音在前，總覺得少了什麼。
最後再眾饒要求下，梳雲掠月又將開始唱的兩首曲子，重新唱了一遍後，才終於被眾人心滿意足地放過。
此時明月高掛半空，時辰已不早，一番告彆後，留下滿院殘留香味，各自回了房。
隔壁院子裡，原本應該在鎮國公府過中秋的蕭逸宸和猴子，不知何時靜靜站在院中，直到石榴院完全靜下來，才轉身往秦園走去。
“少爺，早知道咱們就早些回來了。”候子很懊惱，“燒烤沒吃著，好聽好看的歌舞也沒看夠，真是可惜。”
前麵一身月牙色錦袍的男子淡淡嗯了一聲，當作回應。
“少爺，最後那兩首歌可真好聽，曲調也怪異，少爺知不知道是哪裡的曲子？”
“忘了。”
“忘了？”候子不可思議地張大嘴，“這麼好聽的曲子聽過一次都不會忘記，少爺怎麼會忘？”
他狐疑地看一眼前麵緩步慢行的人，“該不會少爺也不知道吧？”
歌曲：毛之易/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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