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陛下探監(督主開大)(1 / 2)

華清宮中,李崇自從那些禦史和王和保走後便有些心神不寧,晚飯也沒吃下去什麼,看著那一盤一盤擺了一大桌子的菜還覺得有些煩躁:

“通知禦膳房,以後每頓就八個菜,其餘的都撤掉。”

張衝看著一把撂下筷子的皇帝也不知這位怎麼忽然要扯菜,不過他看著這位陛下心情不太好,想勸兩聲也沒敢,便立刻著人去禦膳房傳旨了。

“陛下,中午您就沒吃多少,這醬板鴨是您最愛吃的,再進一塊兒吧。”

李崇實在沒有什麼胃口,擺了擺手便讓人給撤下去了。

他坐回桌案後麵繼續看五大倉進出庫的記錄,眼角忽然瞟到了昨天宋離遞過來的那封信。

這些日子宋離和他說過的話便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撂下了手中的賬本,將那封信再一次拿起來,盯著看。

不知道為什麼,宋離總是給他一種很違和的感覺,他的模樣,氣度,談吐,見識,似乎都和他的身份沒有辦法貼合,就如第一次他見宋離的時候,怎麼都沒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一個太監。

而後在他問及朝政,朝中要員的時候,他的評價在現在看來也算是中肯,對於葛林生這等和他並不算是一條路的官員,也並沒有言語攻擊和構陷。

對岩月禮那樣屢及六部的乾臣話語中也有一絲欽佩,最讓他覺得有些難得的便是他對韓維的評價。

像韓維這樣耿直,骨子裡看不起宦官的能臣,他在和他介紹的時候也隻是調侃似的稱他為鐵公雞,從他的口中他也聽得出來,宋離也覺得若非韓維時運不濟,此刻身在戶部尚書任上的應該是韓維。

而韓維卻在第一次被召見的時候便上書彈劾宋離,韓維的彈劾才透出了張朝理侵吞糧餉這件事兒,若非如此,王和保恐怕也沒有這麼具體的理由公然召集那麼多的禦史敲陳情鼓彈劾宋離。

李崇依舊盯著宋離的字,手舉著這一封信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究其根本他的違和感來自於宋離和直廷司之間的關係。

宋離在他麵前種種言語都不像是一個構陷朝臣,把持朝政的直廷司的督主,但他又偏偏有身為那等權宦該有的殺伐果決和狠厲。

北郊營房中,若不是他攔著,宋離會眼也不眨地將所有人車裂,從這裡看倒是也能看出幾分直廷司行事的狠辣。

李崇放下了這封信,在一邊的紙上分彆寫上了幾個字,直廷司,宋離。

直廷司參與買賣官爵,侵吞空餉糧款他一點兒也不意外,但若說指使這一切的人都是宋離,他又會生出一種荒誕違和的感覺,說不上緣由,就像是審計多年的一種直覺,沒有證據支撐卻冥冥中的感覺。

張衝看到了紙上的那幾個字,偷偷瞧著李崇的臉色也不知道應該說句什麼,隻能將小廚房剛剛呈上來的銀耳湯送上前去:

“陛下,您晚膳便用的少,這銀耳和雪梨燉的湯冬日吃最好,您用一些?”

李崇這才回過神兒來,看著那精

致湯盅中盛著晶瑩剔透地湯水沒有拒絕,他用勺子輕輕攪了攪隨口問道:

“這宋離是何時當上的直廷司督主的?()”

張衝想了想答道:

是元興二年,先帝查抄了前任督主馮晨後便提了宋離為直廷司督主。?()_[(()”

先帝?那就是原主他爹,這原主都已經登基六年了,先帝二年就封了宋離為督主,這宋離現在看著也不過不到三十,那那個時候他才多大?這麼想著便問了出來:

“宋離當年才多大?”

這張衝瞧著都比宋離的年紀大,張衝開口:

“宋督主當時剛及弱冠,也因此直廷司中還有些人不服,不過沒過短短半年,這整個直廷司便唯宋督主馬首是瞻了。”

提起當年的宋離,就是張衝的言語中也難掩驚歎,當初先帝提一個年紀資曆都不行的人做了直廷司督主,內外等著看笑話的人不知凡幾,不過最後也都閉上了嘴。

李崇也有些欽佩,弱冠便是隻有二十歲吧?這放在現在大學還沒畢業呢,宋離就已經提領鬼窟一樣的直廷司了。

是個人物啊,他忽然看向了張衝:

“你是為何淨身進了宮?”

張衝麵上也有些苦澀:

“那年家裡遭了災,地裡的莊家都被淹了,我隨著父母逃荒到了京城外,聽說能去宮裡當差,家裡便能發一袋米,所以我就跟著去了。

但是到了那裡發現隻收十歲以下的幼童,是那個值守太監見我還識得幾個字這才收下了我。”

李崇也有些心酸,淨身入宮也才能給家裡換來一袋米,從此這一輩子怕是都要葬送在宮中了,不過想想也是,若不是家裡實在困難,又有哪個好人家願意送自家的孩子來挨這一刀呢?

像是張衝這樣能在皇帝身邊,做著有頭有臉的管事,在外就是朝臣見了他也總要客氣幾分的是少數,那些無權無勢的小太監才是宮裡的常態。

他的腦海中忽然再一次浮現出了宋離那張臉,那人通身寵辱不驚的氣度,讓他一直覺得他不應該是一個太監。

他有些想象不出宋離當初為生活所迫而入宮的模樣,他還記得昨天看到他那一筆好字時為他惋惜的心情。

“這宮中可有教內監習字的地方?”

“有的,自光帝二年便在宮中設立了內書堂,教授入宮的小太監習字,讀書。”

李崇點了點頭,看來這大梁的情況和明朝時候也有些相似,明朝的太監實際上便是統治者為了製衡朝堂,限製內閣權利而扶持起來的一個機構,想要太監代替皇帝批紅,首先這些太監便不能是文盲。

內書堂的出現也就為太監真正參與政事掃清了最後一絲障礙。

太監多是窮苦出身,沒有家族牽連,更沒有子女,這就讓太監成為了皇帝手中一把鋒利的刀,隻是可惜了,曆朝曆代能夠真正駕馭這把刀的統治者卻寥寥無幾。

想到這裡李崇忽然頓了一下,刀?若是太監的機構是一把刀,那麼由宋離掌管的直廷司

() 就是一把尤其鋒利的快刀,先帝提當時隻有弱冠的宋離為直廷司督主,很顯然就是用他來製衡朝堂。

而通過昨天韓維的話,他也知道了王和保乃是光帝舊臣,是原主的大伯。

王和保執掌內閣,又大肆封賞朝中大臣,以至於三公六部幾乎都是他的人,可想而知這先帝繼位以後內閣的權利有多大。

這位先帝很顯然短時間根本就無法撼動光帝留下的內閣,李崇漸漸冷靜下來,將自己慢慢帶入了先帝的角色,若他是先帝他要做的是什麼?

作為一個兄終弟及的皇帝,他天然的無法繼承先帝的班底,這個時候他要做的肯定不是和內閣硬碰硬,那麼扶持一個能夠跟內閣抗衡的機構便是最重要的。

能夠不在王和保的掌控範圍內,又有能力和內閣抗衡的唯有直廷司,所以先帝首先要做的就是換下光帝時期的直廷司督主,選自己的人繼任直廷司,這個自己人便是宋離,而事實證明先帝的眼光沒錯。

先帝英年早逝,隻在位三年,所以其實究極先帝一朝,他都在和光帝留下的內閣勢力做抗爭。

而宋離竟然能在先帝已經去世多年,小皇帝倒向太後和王和保的情況下,在朝堂上都能不落下風,其手段之淩厲,心思之深沉實在是非常人可比。

想通了這一重,李崇的思路忽然打開了不少,直廷司用好了便是一把利刃,這把刀先帝能用他為什麼不能用?直廷司是個毒瘤,不過冗雜的文官集團也同樣可怕。

宋離,希望這一次彆讓他失望。

大理寺監牢中,宋離裹緊了身上的狐裘,靠坐在床邊,鼻腔中湧入的都是這個監牢裡獨有的腥臭腐爛的味道。

這個味道對宋離來說其實並不陌生,隻是從前他是審訊的那個人,而現在他是階下囚。

細碎的咳聲從牢房中陣陣傳了出來,宋離大概算了一下時辰,從衣袖中掏出了藥瓶吃了一粒藥,他平時瞧著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此刻卻泛出了幾分紅潤之色。

他閉目養神,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直到牢房的門被打開,門口立著的不是彆人,正是今日敲響陳情鼓參奏宋離最起勁的督查禦史史進。

此刻他的臉上甚至有幾分快意,沒有什麼比看著宋離在自己眼前成了階下囚更能滿足他們的心理。

“宋離,想不到吧?有一天你也會在這監牢裡。()”

宋離輕咳了兩聲才撩起眼皮,給了這個三品禦史一個正臉,縱使此等境況他依舊不失那份氣度,連說話的語氣都是從前的譏諷寒涼:

想到了,我不光想到自己會到這牢房中,我還想到了史大人日後到牢房的模樣。?()_[(()”

“嘴硬在這裡沒有用處,來人,將他提出來。”

宋離被兩個牢頭扯著出來,胸腔處疼的厲害,被拉到門口的時候,史進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狐裘:

“哼,在這裡還裝什麼?這麼好的衣衫可和這牢房格格不入,你一個閹人,裝的人模狗樣的給誰看?”

宋離掃了他一眼,目光涼

() 意明顯,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被拖著帶到了大理寺監牢的審訊處,正坐的正是大理寺卿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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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督主,想必這裡的規矩你比我清楚,想來我們這兒的手段都是昭獄玩剩下的,我覺得您還是自己招認比較好。”

宋離胸口的抽痛越發明顯,失了狐裘,這牢獄中的陰涼讓他身上都有些打寒戰,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忍住身上的不適開口:

“招認?招認什麼?王和保的手中若是有張朝理向我直接行賄的證據,此刻我便不是在大理寺的監牢而是在行刑的路上了。”

趙成看不得他在自己的地方還一幅不可一世的樣子:

“宋離,沒有證據就沒有辦法這種說辭最不應該相信的就是你吧,這麼多年昭獄的冤魂少嗎?”

宋離注視著眼前的幾人唇邊的弧度冷然,他忽然笑了出來,連著眼底的笑都仿佛裹著刀子:

“進了我昭獄的人,哪個沒有證據?趙成,你在這大理寺卿的任上也做了五年了,在這官場沉浮了半輩子,若是不想下半輩子就此斷送我勸你認真審理此案。”

一旁的史進卻不削開口:

“我看你是腦子太熱不清醒了,來人,上桶水讓宋督主清醒清醒。”

趙成都來不及阻攔,一旁獄卒便將一盆涼水澆到了宋離的身上,冰冷的徹骨的水讓宋離呼吸都是一窒,人止不住的嗆咳起來,消瘦的身子抵在椅子中止不住的發抖。

趙成看著宋離的樣子心裡有些沒底,同為刑獄官,他知道宋離手中掌握消息的可怕,史進這冒進的性子,真以為宋離進了大理寺就真的翻不出風浪來了。

史進的眼睛卻越發陰篤:

“直廷司督主,宋離,你不是很威風嗎?來人...”

見他似是要用刑,趙成立刻攔了一下,低聲開口:

“史兄,莫忘了陛下的交代。”

陛下特意囑咐不可屈打成招,就是不準用刑,雖然看不出來又讓人痛苦的事兒多了去了,但是趙成更清楚宋離和王和保鬥了這麼多年都未落下風,如今輕易便被逮捕,隻怕有什麼底牌,這才入獄第一天,他不想現在就將宋離得罪死。

史進也是被今日敲擊陳情鼓一舉將宋離送進大理寺給衝昏了頭腦,確實不能第一天便將宋離給弄死了。

宋離咳的幾乎直不起腰來,他抬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目光直逼史進,聲音虛乏卻字字清晰:

“史大人,王和保可有教過你春風得意時也切不可衝昏了頭腦,今日這監牢裡隻有我一人,難保明日就不會有來陪我的,我隻怕這大理寺的牢房不夠用。”

宋離被送回牢房的時候渾身已經濕透了,趙成看著他的狀況確實不太好,最後還是讓人送了一張乾爽的被子,宋離裹著被子靠在牆上,身上忽冷忽熱,身上幾乎已經沒了一絲的熱乎氣。

直到深夜,那隻有五個欄杆的窗戶上有一縷檀香飄入,宋離費力睜開眼睛,隻是背對著門口的地方向那窗戶做了兩個口型。

() 第二天,無數份張朝理向京中五位官員行賄的書信便飄散在了大街上,紛紛揚揚如雪片子一般。

所有衙門口都有這樣一封信,其中受賄的官員就有兵部侍郎李記,這個李記不是彆人,正是大理寺卿史進的連襟。

一時之間京城中人都在談論此事,王和保臉色鐵青,召集葛林生和岩月禮前來商議,說是商議,不過他早已習慣內閣是他的一言堂:

“宋離慣會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此事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將涉事官員先行禁足在家。”

岩月禮卻在此時開口:

“首輔,這事兒在京城中鬨得沸沸揚揚,已經有不少的百姓都圍到了這幾位大人的府門口,叫囂著要懲治貪官,若禁足了事,恐有傷朝廷威信。”

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有事兒在座的幾人皆是心知肚明,隻不過王和保意在宋離,若是此事他被他牽著鼻子走,將這些官員都下了牢房,那此後誰人再敢跟他做事?

“岩大人,按著你的意思是要因為這捕風捉影的信件和幾個鬨事兒的百姓就將這幾位大員都下了大理寺?若是明日繼續出現這樣的信件,難道也同樣要抓進去不可?”

岩月禮心底最是痛恨貪官,而且他心知如今這些貪官多是光帝時期養出來的蛀蟲。

如今波瀾已起,與其讓張朝理一案成為王和保排除異己的工具,倒不如將整個水都攪渾,他當下直言:

“首輔,恕下官直言,張朝理能在雲貴呼風喚雨,吃空餉逍遙至今,是單單一個宋離能保下來的嗎?

首輔若是真心要查此案就要徹查,三公,六部,九卿中到底有多少人收了這等黑心的銀子,非這般雷霆手段不得已鎮住這股貪腐之風。”

岩月禮耿直而言,他行的端坐的正,此話一出就如一股浩然正氣一般,王和保死死盯著他,手“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這是書生意氣,你是第一天為官嗎?”

岩月禮隻是看著他不說話,半晌他大聲笑了出來:

“若是這官場多些書生恐怕也不會有今日,首輔,下官依舊不改之前言語,要查就詳查。”

說完他直接轉身就出了內閣,迎麵正好撞上了匆匆要往裡走的韓維,岩月禮慌忙退了一步,韓維看了看他吹了下胡子開口:

“這大清早的這疾步要去哪啊?”

岩月禮看著他手中拿著的正是今早撒的滿城都是的信件哼了一聲: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吧。”

兩人為同年進士,私下的交情自不一樣,韓維整理了一下手中的信件:

“你說我去做什麼?自是去你們內閣要個說法,這些人是查是不查?”

岩月禮拉著他就往邊上退了一步,實在是沒人比他更了解這人急吼吼是為了什麼了:

“你是不是指望著這幾人若是被奪官剝爵,你就能少發幾人的月俸啊?”

韓維看他還有心揶揄自己,冷哼出聲:

“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