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陛下探監(督主開大)(2 / 2)

,哼,這等貪官汙吏留著過年嗎?你彆攔著我,讓我進去。”

岩月禮再一次出手攔住他:

“不用去了,你猜也該猜到王首輔的意思。”

韓維頓住了動作,唇上緊緊抿起,眉心都擰成了一個川字,手死死捏住了手中的這幾封信件。

心底升起一股子無力卻又憋屈的感覺,一樁貪腐案再一次淪為了黨同伐異的政治武器。

沒人比岩月禮更了解韓維此刻的心情,他將人拉著到了一旁無人的屋子,正色地問出聲:

“韓兄,你看這是什麼?”

岩月禮忽然從胸口出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韓維,韓維抽出了信封中的信件,人的臉色立刻便變了一下,趕緊將信件再次塞了回去,這是今天早上這五封信的原件:

“你從哪得來的?”

“今日早起,這封信就被塞在我臥房的門下麵,出門便看到了那滿城飛舞的信件,王首輔不願追查,所以方才我便沒有將信拿出來。”

韓維一身汗都被他給驚出來了,拍了拍胸口,深吸了一口氣:

“還好你沒拿出來。”

這信件若是真的被王和保拿去了,恐怕這樁案子便真的永遠都不會有真相了。

岩月禮盯著對麵的人正色出聲:

“韓兄你可願隨我進宮將這封信親呈聖上?”

韓維想起了前幾日的見到的那個年輕帝王,此事也唯有他才能扭轉局麵:

“不願我今日就不來了。”

李崇昨天晚上睡的並不好,他竟然夢到了宋離,夢到了宋離死在了牢裡,他一下便嚇醒了,後半夜便沒睡著,早晨索性早早就起來了,剛剛用完早膳就聽到岩月禮和韓維求見:

“宣。”

兩人將清晨京城中發生的事兒一一秉明,最後拿出了那封信件:

“陛下,臣見過張朝理的字,這筆記確是出自他手無疑,和昨日督查禦史史進手中那份張朝理和徐順通信的筆記相同,這原件上還寫明了銀票的票號,隻要到兌換的商號一查便知是何人兌換了銀票。”

岩月禮拱手開口:;

“陛下,臣猜測張朝理在朝中恐怕賄賂的朝臣極多,首輔之意有些不願詳查,不過臣以為不能犯法著眾,便心有忌憚,草草揭過,若是這一次這般放過,日後貪腐之風隻會更加猖獗。”

李崇從拿到這封信件的時候便猜到了宋離連一句辯解都沒有便直接進了大理寺監獄是為什麼了,這些書信便是他的底牌。

今日是五個,明日不知還有多少個,根本不用多,今日一過這朝中所有收過賄銀的人恐怕都是寢食難安。

他不由得再一次想起了昨天他想到的事兒,若是宋離是一把先帝培養的針對內閣的刀,那麼這把刀現在便已經開始殺人了。

當斷必斷,宋離這把刀他不能白白錯過,直接拍板:

“查,若是此次朕投鼠忌器,日後朝中隻怕更是明目張膽,岩卿你持朕的手令,著督衛軍將次五位朝

臣壓入大理寺。”

督衛軍本就是宋離的人,此次宋離入獄,督衛軍接到命令自然是瘋了一般直衝到這五位朝臣的家中,男丁一律下獄,女眷圈至內院。

一時之間這五個府邸門外圍著的百姓倒是都拍手叫好,王和保怎麼都沒有想到岩月禮手持書信的原件去進宮找了陛下,更沒有想到小皇帝竟然越過內閣,直接用督衛軍將官員下獄。

此等變故頓時在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其中最害怕的便是之前被宋離警告過的收受過張朝理賄賂的朝臣。

宋離雖然人已經進了大理寺的監牢,但是他依舊像是所有人的噩夢一樣籠罩在他們頭頂。

而李崇越過內閣直接下了中旨,此舉無異於間接削弱了王和保在朝中的威信,這會讓很多官員的心中開始嘀咕。

會認為站在王和保的這一方也未必就能保得平安,有些之前被宋離敲打過的朝臣,不得不開始想按著宋離之前的交代做事。

而此刻最熱鬨的就要數大理寺的監牢了,由督衛軍親自押解的五府男丁加起來有五六十人,大理寺卿趙成在看到這些人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宋離昨天的話,脊背一陣寒涼。

督衛軍統領魏禮手抵在腰間配刀上,不似北郊大營那些軍中一股子肥滿流油的模樣,他身姿筆挺,自有一種軍人獨有的精氣神,看向大理寺卿的時候冷著一張麵容公事公辦地開口:

“奉陛下諭旨,此五府男丁移交大理寺審問。”

除此之外一句話都沒有,趙成也立刻點收了犯人,這一天從早上到現在的變故實在讓他應接不暇,他本就忌憚宋離,而此刻看到這幾十個被收押犯人時這種忌憚被推到了最鼎盛的位置。

他確實是沒有收過張朝理的銀子,但是為官多年,誰能沒有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直廷司那些無孔不入的探子曆來就是朝中大臣的噩夢,誰也不敢賭宋離的手中掌握了多少足以敲死這些人的證據。

趙成摸了一把頭上汗,看著兵部侍郎被壓進牢房的背影有些後怕,這位兵部侍郎正是昨天敲登聞鼓將宋離送進這裡的史進的連襟,在朝為官誰沒有幾個姻親,誰沒有幾門親戚,就是自己不怕,也總有親戚犯事兒。

昨天史進慷慨激昂,今日他的連襟便一同被抓進了這大理寺,誰不說這實在是諷刺,他現在真是覺得他昨晚給宋離送去的那個乾棉被救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最是氣急敗壞的便是王和保了,他如何都沒有想到從前唯唯諾諾的小皇帝,隻三個月的時間便變成了這樣,如此有主意,做事如此果決。

葛林生看著屋裡成為暴龍的王和保,托詞要輔助焰親王查五大倉一案而匆匆告辭,內閣值房中一時之間隻剩下了王和保。

大理寺監牢中,宋離還裹著昨天的那個棉被靠在牆邊,他閉著眼睛,臉色白的不似活人,周身冷的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裡一樣,趙成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就是這麼一個看著一隻手都能捏死的人,就是這麼一個已經深陷在大理寺監牢中的

人,卻依舊攪的整個朝堂戰栗不安,攪的外麵血雨腥風。

看著那個都不知是生是死的人,他忽然就從心底生出了一絲恐懼的敬畏,眼前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無論最後宋離的結局如何,他都不能死在自己的手裡。

“開門,將炭火搬進去。”

牢門上已經鏽跡斑斑的鎖被打開,兩個獄卒搬進來了一個炭爐,後麵還有人跟著拿著一套乾淨的衣服和棉被,還有人拎著一個食盒。

宋離聽到聲音才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有片刻的模糊,他再次閉眼緩了緩神兒睜開,眼前這才恢複了清晰,總是狼狽至此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低頭的模樣,隻是淡淡瞧著趙成,嗓子充血讓他的聲音嘶啞無比:

“趙大人這是做什麼?”

趙成算起來和宋離並沒有什麼過節:

“陛下有過旨意,不得屈打成招,如今確實沒有證據能證明你確實受了那三萬兩銀子,這些算是為同僚的心意吧。”

趙成不願意得罪宋離,但是他一樣不願意在他麵前姿態放的太軟,既然沒有證據證明他收了賄賂,他現在就不能算是有罪,他提供一些衣物被褥也算不得向他服軟。

宋離實在沒什麼力氣,隻是乾笑了一下,燒了一晚有些乾裂的嘴唇立時有血珠泵出,半晌他隻說了三個字:

“聰明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趙成將那位兵部侍郎關在了宋離的對麵牢房。

那位侍郎從進來就已經嚇的尿了褲子,宋離撐著身子將身上那已經快要黏在身上的冰涼衣服脫下,換上了乾爽的衣物,身上重新裹了乾淨的棉被,一點兒一點兒挪著靠近炭火,若非昨天吃的那一粒藥,他今日怕是早已經倒下了。

骨節已經凍的僵硬的手微微觸及那滾燙的銅爐,然後猝然移開,就像是第一次摸到這麼燙的銅爐的小孩子一樣。

宋離反複試探了兩次,目光盯著牆角同樣在盯著他看的一隻小老鼠,看著它看著光亮畏畏縮縮的樣子,唇邊抿了一絲苦澀的弧度。

連烤火都沒有一個願意陪他的,他合了眼睛,任由意識慢慢昏沉,沒一會兒的時間他忽然聽到頭頂似乎是有什麼聲響。

他抬頭看過去,就發現柵欄處蹲了一隻不大的小貓崽,揣著小腳在上麵叫,角落裡的那隻老鼠立刻竄的不見了蹤影。

那小貓瞧著不大的樣子,似乎是想下來又不敢,也不知道它是怎麼上去的,它似乎看到了宋離在看他,也看向了他,喵嗚地叫了一聲,宋離倚著被子看著它,微微伸手,那貓仔又叫了一聲。

宋離沉思了片刻,最後勉強扶著一旁牢房的欄杆費力地站了起來,周身僵硬的關節都僵硬的厲害,一動之下胸口便陣陣抽痛,他依著欄杆喘了半天,那貓仔便一直看著他,半晌宋離才挪著步子走到了窗下,輕輕抬起些手臂。

那小貓兒在上麵來回踱步了兩次,最後一躍跳到了這人的手臂上,宋離的手臂也無力垂下,身子向後踉蹌了兩步。

小貓卻牢牢

地黏在了他身上,宋離重新靠回了被子裡,他低頭看賴在他身上的小家夥,一身的毛都沒有太長齊,也不知道在這冬日是怎麼活下來的。

小貓感受到了身前暖爐的暖意,從被子裡探出腦袋來,抬頭正對上了宋離黑沉沉的目光。

就這樣宋離無力地靠在血跡斑駁的牆上,身側被角處蹲了一隻巴掌大的小貓兒,一隻毛茸茸的腦袋湊在身前的暖爐邊。

這一天趙成都沒有提審宋離,大理寺的審訊室一波一波地提審今日進來的犯人。

夜裡是獄中最難熬的時候,黑暗總是能帶來人心中最恐懼的一麵,尤其是這死了不知多少人的牢房,隻是可惜了,宋離對這些早就已經失去了敬畏。

對他來說最難熬的是夜裡的冷,炭火已經漸漸熄了下去,小貓也鑽進了他被子裡麵,外麵再一次傳來了聲響,是牢頭,牢頭又再一次送上了新的炭火,這一夜總算不至於像昨天那樣難熬了。

宮內,李崇有些定不下來神來,他在想明天京城中還會不會出現同樣的信件,其實這個問題不光他在想,所有的朝臣心中都在想。

太陽照常升起,第二天終會來臨,甚至有不少的朝臣已經派了家丁在門口看著,一有發信紙的立刻回稟。

但是這一夜平靜地過去了,沒有和昨天一樣沸沸揚揚的紙片子,但是岩月禮的府上卻依舊收到了五封信件,和昨天一樣。

李崇早早便起來了,然後便等來了呈上此信件的岩月禮,這五封信件不光記載了這五位朝臣收受張朝理的孝敬,還有他們收地方官員銀子的信件。

“陛下,可還要查?”

李崇並不退步,不知為何他對宋離的手段有一種莫名的信任:

“查,和昨天一樣。”

今日沒有百姓圍觀的轟轟烈烈,但是依舊讓朝臣瑟瑟不安。

就在王和保準備進宮覲見小皇帝,逼他放棄處置的時候,京外忽然傳來了一個消息。

“首輔,京外來報,張朝理在剿匪時死於西南馬匪的刀下,呂芳畏罪自殺。”

同樣的消息也飛速傳到了宮內。

李崇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宋離殺了張朝理,隻要張朝理和呂芳死了,隻要處理了信件和賬本,到最後宋離咬死不承認王和保曾經通過徐順向他送銀子,在京城如此人人自危的情況下,宋離大概率是白進了一趟大理寺,還是要被放出來。

想通了這個關鍵,李崇便明白了宋離的有恃無恐,他忽然想見見他了。

“張衝,去安排一下,朕要去大理寺監牢。”

張衝驚了一下,瞬間便想明白陛下這是要去看誰,皇命不可違,他立刻出去準備。

還是那輛車架,李崇坐在車架裡麵閉目養神,不知道那將京城攪動的腥風血雨的宋離此刻是個什麼樣子。

趙成在看到皇駕的時候匆忙跪下相迎,他可還記著,就是這位小皇帝下中旨著督衛軍將這些人都下獄的:

“微臣叩見陛下。”

李崇抬了抬手:

“起來吧,宋離被關押在哪?帶朕過去。”

趙成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大清早的皇帝會親自駕臨這裡去看宋離,他一時也吃不準小皇帝對宋離的態度,隻怕他對宋離的照顧被小皇帝所不喜。

他一邊引著小皇帝從正門入內,一邊向身邊的人用了一個眼神,那人立刻快步衝到了後麵的牢房中,將宋離的被子和炭火都撤了出去,宋離身邊的貓仔探出腦袋,小爪子還扯著被子,宋離聽見它喵嗚的叫聲才睜眼,將貓仔拉了回來。

牽扯之下他咳的越發劇烈,沒了被子的遮擋,隻著了兩層的衣服直接靠在冰涼的牆壁上,身子都抖了一下,不過他還是將小貓蓋在了袍袖下麵。

嗓子中的腥甜再也忍不住,他想要掏出帕子,卻發現身上空無一物,腥甜的液體借著咳嗽濺在了身上和麵前的乾草上,他隻能用衣袖擦了擦口唇。

外麵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似乎來了很多人,隻不過他實在沒有精力去看了。

這古代的牢房李崇是第一次進來,一進來便和外麵是兩個天地了,似乎空氣中都透著糜爛和腐屍的味道,讓他幾欲作嘔,越是往裡走越是昏暗,有些死囚時不時發出不似人類的聲音,這裡確實是李崇生平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他甚至需要忍住呼吸來調節馬上湧上來的惡心感,他忍不住問:

“在哪?”

“陛下,就在前麵了。”

終於這層牢房走到了最裡麵,透過柵欄李崇一眼便看到了那牢房的模樣,和方才路過的所有牢房都並無不同,隻有一張極為簡單的床,上麵有些乾草和一個看不出顏色的被子。

而那個消瘦的人影,就那樣瑟縮地依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他微垂著頭,合著眼,臉色白的嚇人,甚至不知是生是死。

李崇的心猛然一下收緊:

“開鎖。”

宋離此刻已經是半昏半醒,聽到耳熟的聲音這才勉強睜開眼睛,便看到了那個身穿玄色披風,帶著明黃領約的熟悉身影,一瞬間他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鎖被打開,李崇一步跨了進去,一眼便看到了宋離身上噴濺的血跡,和他袖口那明顯的血團,瞬間轉頭開口:

“你們用刑了?”

趙成也不知道宋離那一身是怎麼回事兒,幾乎是立刻辯解;

“沒有,陛下有旨,臣怎敢用刑?”

宋離的意識這才清醒了兩分,他撐起些身子才發現是李崇真的來了。

“陛下怎麼來了?這天兒多冷。”

平緩的語調,有些沙啞的聲音,一如宋離在華清宮給他講故事的時候,若不是地點如此不對,李崇甚至恍惚以為他們還在華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