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坦白(下)掰了(2 / 2)

“坐,朕問你,阿司匹林是哪裡負責製作的?”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問題問的顧亭一懵,他還因為皇上是不放心宋離的情況才叫他來詢問的,阿司匹林?

“回陛下,阿司匹林並不歸太醫院製,而是製藥坊。”

“製藥坊是何人負責?”

“製藥坊由坊正負責,坊正與太醫院院正一樣同為正四品。”

李崇掃向張衝:

“著人傳製藥坊坊正入宮。”

“是。”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李崇盯著顧亭猶豫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沒有問出宋離的情況,若是宋離有問題顧亭定然會主動稟報,如今什麼也沒說想來是沒什麼問題。

顧亭垂首立在桌案前,想著陛下可能會詢問宋督主的情況,當時等了半天,隻見陛下低下頭繼續看折子,半點兒沒有再問什麼的意思。

顧亭一直站了一盞茶的時間李崇確定他確實沒有再開口說宋離有什麼不好這才抬頭:

“你回去吧,照看好宋督主的身體。”

顧亭行禮告退,剛到門口便看到了隔壁在宋離身邊伺候的小太監於聰進來,他隻怕是宋離哪裡不好,就見於聰堆著笑到了張衝身邊:

“勞煩張總管通傳,督主請陛下去用午膳。”

張衝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心思的,笑眯眯地就進了正殿,於聰跟在他的後麵進去:

“陛下,宋督主著人請陛下過去用午膳。”

這些日子宋離住在正陽宮的側殿,李崇總是早早便過去陪著宋離用午膳,張衝從不疑有他,但是這一次一張大臉卻碰到了釘子,李崇連頭都沒有從桌案中抬起:

“朕不過去了,著人送一份雞湯麵過來就好。”

張衝和於聰的臉色都有些意外,但是天子的話就是聖旨,於聰隻能匆匆回去複命,而李崇的話顧亭在門口也聽得真切,他神色有些納悶,難不成這二位又鬨矛盾了?

回去的時候宋離已經由著宮人伺候著擦洗乾淨換了一身麻色棉錦束腰長衫,臉色雪白,手撐著榻沿坐著,聽到腳步聲他抬眼望了過去,下意識撐著床沿便要起身,卻聽回來的於聰有些小心地回複:

“督主,陛下說不過來用午膳了。”

宋離的手臂一頓,目光暗了一瞬,身子

() 緩緩跌回了榻上,他其實此刻並沒有什麼胃口,頓了片刻才有些啞聲開口:

“去將陛下愛吃的那幾個小菜送過去吧。”

於聰低頭應了,立刻著人將那要上桌的菜裝入了食盒。

宋離緩步走到榻前看著於聰裝好了菜趁熱送過去,他看向顧亭問了一句:

“陛下宣你何事?”

“陛下問阿司匹林是由哪裡製出來的,我回了是製藥坊,陛下便宣了製藥坊的坊正覲見。”

顧亭說著才偷著瞄著顧亭的神色,他去時也以為陛下是要問宋離的狀況,宋離聞言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顧亭看著菜還是勸了一句:

“督主,就算沒有胃口午膳也要多用一些,那藥傷胃脘。”

宋離這才點了點頭,拿起了筷子,他既然選擇了解毒,便不會退縮,再是沒有胃口他也會逼著自己一口一口地咽進去。

食盒被送到了正殿,張衝看出那兩位間的氣氛不大對,此刻看著送過來的食盒都有些頭疼,但還是拎著進去了:

“陛下,這是宋督主著人送來的,說都是您愛吃的菜色,您看可要趁熱用些?”

李崇抬眼瞟了一眼那食盒,他現在什麼也吃不進去:

“放那吧。”

“陛下,製藥坊坊正在殿外求見。”

李崇立刻開口:

“傳。”

“臣製藥坊坊正王令時叩見陛下。”

“起來吧,那有紙去將將阿司匹林合成的過程給朕些下來,一個字不準錯。”

王令時雖然不知道陛下忽然召見他問阿司匹林的做法做什麼,不過還是立刻走到了準備好的小桌前去將製備過程都寫了下來,甚至中間還配置了不少的圖。

過了小半個時辰,王令時才拿著寫好的紙呈給李崇,李崇掃了一眼製備的過程,著重看了苯的合成,果然,原料是煤焦油:

“這書中的煤焦油是如何取得的?”

“回陛下,這煤焦油在煤燃燒後會產生一些,所以自正德年間,各官府冬日燒煤中產生的煤焦油都會運到製藥坊。”

李崇聽到這個辦法倒是讚歎這智慧了,煤焦油算是煤炭燃燒中的副產物,收集冬日燒煤而產生的煤焦油用於煉苯,這確實是最經濟劃算的辦法。

“這一個冬天整個京城送去製藥坊的煤焦油能煉製多少苯原料?”

王令時回道:

“大概能煉製一千斤的苯。”

一千斤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啊,李崇開口:

“這些苯都用來製作阿司匹林?製作後的阿司匹林都分配何處?”

“回陛下,這些不光用來製作阿司匹林還有一部分製成了磺胺,藥品的四成會分發給兵部,其餘六成除皇室所用之外,平均分配給各州府。”

李崇點了點頭:

“好,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令時這才告退,他走後李崇卻一直在看著他方才寫的折子,一千斤,其實也就隻有五百

千克,而這折子上寫京城衙門一個冬天的用的煤大概是兩千萬斤。

李崇拿起筆在紙上開始算,他用大小平均的雞蛋試過,這裡的一斤和現代的一斤重量大體相似,沿用現代的單位換算,一千克等於兩斤,兩千萬斤的煤就是一千萬千克,一噸等於一千千克,那兩千萬斤也就是十萬噸。

而十萬噸的煤最後才五百千克的苯,這個產率才隻有百分之0.5,這實在是一個讓人絕望的數字。

盯著算出來的這個比例,李崇用手抹了一把臉,他知道煤生成苯的產率低,但是沒有想到可以這麼低,他知道這麼低的產率絕不會是現代工業正常提取苯的產率,而是因為提取方式落後才導致的低產率。

此刻他有些明白正德帝為何會在晚年的時候下令禁止TNT的生產了,因為TNT作為武器需要消耗的苯的數量相比於藥品消耗的數量要大的多。

在苯提取工藝如此落後的情況下,如果放任TNT繼續生產下去,其結果一定是能源無休止的大規模消耗。

而這種消耗將是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的浪費性消耗,其原因也很簡單,因為TNT本身就是超越時代的產物,大梁的工業水平遠遠沒有達到能夠綜合利用煤等能源的程度,浪費大量的煤炭資源隻為生產出產量極低的苯這絕對是不智的選擇。

TNT的出現隻是源自於時空交錯的一次巧合,就像是綻放一瞬的曇花,終究不能長久。

所以正德帝才會下旨不準再生產TNT,而將京城衙門的煤焦油全力用來生產藥物,阿司匹林和磺胺絕對是超越這個時代的藥品,相比於戰場上未必一定會用上的TNT,能夠配合外科手術一同使用的抗生素很顯然是這個時代更迫切的需求。

李崇坐在桌案前,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那張宣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和計算結果,這裡的每一個數字都是百餘年前,正德帝和那位傳奇的穿越者代替天下百姓做出的選擇。

他們選擇了一條更穩妥,更長久,更可持續的發展路線,正因為他們選擇的路,大梁的軍隊才沒有過分依賴造價極其昂貴,成本極其高的TNT,而是發揮了各種的聰明才智,利用黑.火.藥為動力源,研發了各類的火器類型。

讓今天大梁的火器雖然比不上TNT那無理由的暴虐的爆破性,但是卻足以適應戰場上各種的作戰環境,李崇的胸口就像是被什麼脹滿一樣。

一種難以描述的熱血湧上心頭,一個種族和一個國家的延續,有的時候就是依賴於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在最關鍵時刻的一個選擇。

而他終將被命運推上那個選擇的岔路口,他抬眼看向了大梁的輿圖,目光落在了大梁的南境,既然如此,他便會在這場戰爭中為大梁和後世爭取最多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