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說著, 還望無屋舍中張望,雲禩覺得,便宜四哥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好色之徒。
可關鍵是, 雲禩讓侍從選的女服,分明是素雅一點的,不要花哨的款式, 怎麼就被當成了好色之徒呢?
倘或不讓四哥進屋檢查, 恐怕這事兒就過不去了,於是雲禩很自覺地道:“四哥若是不信, 大可進屋兒來看看。”
胤禛倒是沒有拒絕,一撩衣擺,直接走進屋裡來,然後將裹著衣服的包裹, “嘭!”扔在案桌上, 往裡走去, 踏踏踏快速走了一圈出來。
果然,甚麼人也沒有。
雲禩麵帶微笑, 淡然的看著胤禛,道:“四哥, 沒人罷?”
四爺胤禛鄒起眉頭,道:“那你為何要侍從去找女服?”
“這……”雲禩難得有些語塞了。
為甚麼?當然是因著要自己穿了,還能為甚麼?都怪空間發布了一個女裝的任務,一連三次, 拒絕了還要換個名重新發布, 這任務十四就跟女裝杠上了。
雲禩打定主意,這個任務要偷偷做,絕不能被四爺知道, 便隨便扯個了謊,搪塞道:“不瞞四哥,肯定是侍從聽錯了,弟弟要找的是素雅一點的男服,並非是女服,也不知怎麼的,侍從就帶來了女服。”
侍從一臉茫然,的確是女服啊,當時八爺說的也是女服,侍從反複聽了好幾遍呢。
四爺挑眉道:“當真?”
“真真兒的。”雲禩信誓旦旦。
但是信誓旦旦的這個詞,本就沒甚麼信服力……
雲禩道:“必然是侍從聽錯了,不然四哥你說,我叫他找女服來做甚麼?總不能是自己穿罷?”
雲禩說的情真意切,這俗話說得好啊,半真半假,真假參半,真真假假,把話兒說到這裡了,就算是真的,便宜四哥肯定也當成一個頑笑給聽了去。
果然,雲禩說的太平靜了,四爺這等子精明人,都沒聽出任何破綻來,也怪四爺完全沒想到係統讓雲禩穿女裝。
四爺點點頭,道:“也對。”
雲禩保持微笑。
胤禛道:“不是四哥管著你,這一趟出來,咱們是代天子去南鎮祭祀,多少雙眼睛盯著你我,你我便是同一條繩子的上螞蚱,絕不能出現任何的差錯。”
“是,”雲禩還是維持著體麵的微笑,道:“保證不給四哥丟人,也不會讓四哥丟麵子的。”
胤禛點點頭,道:“如此便好。”
他說著,轉身要走,雲禩鬆了口氣。
哪知道就在此時,四爺突然站定,回過頭來看著雲禩。
梆梆!
雲禩心頭狂跳,心中一根弦都繃緊了,生怕四哥看出甚麼端倪來。
胤禛道:“你早點休息,這女服沒用,我就幫你帶走丟了。”
雲禩:“好,勞煩四哥了。”彆丟,好不容易找來的,太浪費了。
雲禩麵上說著好,心中卻滿滿都是惋惜,卻還要保持微笑,說一些體麵話,成為“女裝大佬”可真難……
四爺又點點頭,拿起桌上的包袱,轉身走人,出了屋舍,叮囑道:“早些歇息。”
說罷,再沒廢話,揚長而去。
雲禩看著四爺離開的背影,鬆了口氣,便聽到一旁的侍從小聲道:“八爺,這女服……還要重新找麼?”
雲禩:“……”
侍從是個不靠譜的,這隻是女服呢,還沒找假發,就被便宜四哥發現了,雲禩覺得,倘若讓侍從找來女服和假發,恐怕恨不能北京城的人都知道八爺要換女裝了。
雲禩覺得這件事情交給侍從不行,需得交給一個靠譜兒的機靈之人才可。
雲禩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小李衛。
小李衛年紀小,而且因著乾脆麵,和自己成為了好朋友,如是請他幫忙,一定不錯。
而且彆看小李衛是個孩子,但是靠譜程度,絕對比這個侍從高,當即道:“你下去罷。”
“是,八爺。”
雲禩又道:“是了,把李衛叫來,就說我找他有事兒。”
“是,八爺。”
侍從出去,沒一會子李衛便來了,蹦蹦跳跳,生龍活虎,好像一天到晚有耍不完的力氣。
“八爺!”小李衛蹦過來,道:“你叫我?一起吃乾脆麵嘛!”
雲禩:“……”
雲禩把門關上,拍了拍自己旁邊的椅子,讓他坐過來,小李衛不明所以,跑過來,爬上大椅子坐好,眼巴巴看著雲禩,道:“八爺,甚麼事兒?”
雲禩輕笑一聲,道:“你看,咱們已經是一起吃過乾脆麵的交情了,是也不是?”
“那自然,”李衛很豪爽的道:“這天底下的交情,莫過於咱們吃過乾脆麵的交情!”
“正是了,”雲禩又笑一聲,道:“我想請你幫個忙,可以麼?”
“幫忙?”李衛又豪爽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子,道:“你說,幫甚麼忙叭!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肝腦塗地,我也會幫忙的!”
雲禩道:“不必刀山火海,我想請你找一件……女服。”
“女、女服?”小李衛奇怪的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一向精明的他,突然變得憨頭憨腦了,道:“八爺,你怎麼突然找女服?”
雲禩咳嗽了一聲,道:“好朋友,自然不該隱瞞。其實……”
“嗯嗯!”小李衛正襟危坐,認真的看著雲禩,等著他的下文。
雲禩道:“其實……女服是我自己穿的。”
小李衛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著雲禩,歪了歪小腦袋,然後……
然後道:“嗨!這樣好辦啊,我這就去給八爺找!”
雲禩攔住李衛,道:“你不問為甚麼?”
小李衛道:“咱們是朋友,給朋友幫忙,還要問為甚麼?不是應該兩肋插刀的麼?再者說了,八爺要女服,絕不是去做傷天害理之事,我又為何要多問呢?我相信八爺!”
雲禩微微一笑:“你這個朋友,我沒有白交。”
除了女服,雲禩又吩咐了一些,例如假發,還有胭脂等等,畢竟如果雲禩就這麼穿上女裝,可能十足“辣眼睛”,雙目失明的匪人才會劫持雲禩。
既然選擇了接受任務,自然要演得逼真,戴上假發,然後略施粉黛,如此才能蒙混過關。
小李衛一一記下來,道:“八爺你彆看我讀書少,但我可是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呐!我記下了,這就去辦,半個時辰之內,肯定搞定!”
雲禩點點頭,讓小李衛去辦,結果沒有半個時辰,也就是轉個身兒的功夫,小李衛竟然回來了。
雲禩打開房門,小李衛戴著一個大包袱從外麵走進來,關上門,“嘭!”將包袱放在案桌上,道:“八爺,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啦!”
雲禩解開包袱一看,嗬,好家夥,很是齊全,甚麼都有。
女服,翠綠的、暗紅的、水藍的、月白的,甚麼樣的都有,還有胭脂水粉,一應俱全,就連假發都有好幾頂。
雲禩驚訝的道:“你哪裡弄的,這麼快?”
小李衛很是自豪,道:“不瞞八爺,這些胭脂水粉,其實是凝玉姊姊的。”
一提起凝玉,小李衛難免有些傷神,但很快又恢複了。
凝玉在他們家的時候,李宗靖真的把凝玉當成親女兒對待的,凝玉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在這年代又是女孩,根本沒有名字,凝玉是李宗靖給她起的。
又因著小李衛這太過調皮,李宗靖一直想要一個乖巧懂事兒的女兒,這一對比起來,便覺得凝玉千好萬好,更是對她好,這些胭脂水粉,都是李老爺送給凝玉的,說她是大姑娘了,嘴上不說,但肯定也喜歡這些女孩子家的東西,就買了一些。
李衛道:“不過八爺你放心,這些個都是沒有動過的,嶄新嶄新的,那些開過封的,我都沒有拿來。”
雲禩看了看,這一應的胭脂水粉,還是沒有動過的,看來李老爺真的很疼愛凝玉了,試想想看,雲禩的親爹親媽都沒有這麼上心,李老爺並非血親,卻對凝玉這麼好,雲禩心中苦笑,真是沒有對比,便沒有傷害啊。
小李衛又道:“這些衣裳,也是凝玉姊姊的,都是新的,沒穿過的,可能尺寸有些小,但我尋思著,一時間也找不到更好的,便給你都拿來了。”
雲禩要用女裝引出那些匪人,當然不能穿福晉的吉服,劫匪看到這樣的婦人,怎麼敢劫持?自然也不能穿甚麼紗衣,劫匪還沒來呢,先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小李衛帶來的衣裳就很好,看起來低調,像是普通人家的衣裳,又比普通人家稍微好一點點。
雲禩準備選一件衣裳,小李衛熱情的道:“八爺八爺,這件,這件好看!”
雲禩笑道:“小小年紀,便知道哪件好看了?”
李衛道:“那是自然的,我跟你講,這件可是現下最流行的呢,彆以為我年紀小不懂,我看到很多姑娘去鋪子裡求這樣款式的,如今已經供不應求,日前凝玉說喜歡這件,我爹才去找裁縫做了,沒成想……”
衣裳是做好了,凝玉卻不見了。
雲禩看了看那衣裳,水藍色的款式,暗花紋,關鍵並非滿人的款式,或者旗服,這就相當“低調”了,走在人群中,既顯眼,又低調,能讓綁匪一眼看到,又不會讓綁匪發怵,不敢綁架他。
雲禩道:“好,就這件兒了。”
選好了衣裳,雲禩便進入內間兒去換上,然後戴上李衛帶來的假發,稍微整理了下。
雲禩的麵容本就溫和,棱角並不過過於冷硬,穿上女服之後,有假發一遮擋,更顯得溫柔似水。
雲禩換好了衣裳,小李衛走進來,登時目瞪口呆,道:“我還當這衣裳小呢,八爺你穿著,就跟量身定製的一般!”
雲禩:“……”量身定製的女服,我是該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這女服是給凝玉定製的,凝玉的身量自然比雲禩矮了一些,瘦了一些,但是女服都會給胸圍留下餘量,所以雲禩穿著並不覺費勁。
加之清朝的女服相對寬大,雲禩正好可以穿下,尺碼對於他來說稍小,就把女服給撐了起來,倒不會顯胖或者顯壯,隻是顯得……有一些的小騷氣。
小李衛使勁點頭,道:“好看好看!不過……”
他說著,摸著下巴,認真的思考:“嘶……這臉上還是要上一些脂粉的,不然太過素氣了一些。”
水藍色不襯膚色,如果皮膚稍微黃一些,穿水藍色就會顯得很黑,雲禩的皮膚正好偏白,穿著並不顯黑,但是也不襯氣色。
雲禩坐在梳妝台前,看了看那一溜兒的胭脂水粉,很多他都叫不上名字,但是並不妨礙。
小李衛道:“八爺,若不然,我叫個會上妝的婆子來?”
雲禩道:“也不必如此麻煩。”
雲禩不想節外生枝,趕緊做完任務拿到痊愈卡便得了,一個小李衛知道已經足夠,絕不能找甚麼不識得的婆子來。
雲禩在現代是創意總監的職位,說白了,他是學設計出身的,有些美術功底,雖他不以前沒有化過妝,但是難不倒雲禩。
雲禩拿起胭脂水粉,稍微點綴了一些,又將眉毛勾勒出來,他是絕對不會修眉的,畢竟女裝穿一次,為了女裝而修剪眉毛,實在不劃算。
於是雲禩就將眉毛勾勒的顯得長一些,長了自然便會顯細。
雲禩畫好,將胭脂水粉放下,就聽到背後裡傳來“哇——”的聲音,隨即是小李衛的感歎:“八爺穿女服也太好看了叭!”
雲禩:“……”這應該算是誇讚麼?
小李衛道:“八爺穿女服,竟是比凝玉姊姊還要好看,我一直以為凝玉姊姊便是最好看的女子了!”
雲禩畫好,眼看著天色已經黑透了,正好行動,便道:“一會子我出去一趟,你幫我守著,若是有人過來,便說我歇下了。”
“好!”小李衛一口答應下來,道:“沒問題,交給我啦!”
雲禩點點頭,整理了一下衣裳,讓小李衛先去檢查一番,看到外麵沒人,自己這才拉開舍門出去,一路從小門離開了李家。
雲禩離開李家,四周沒了熟人,這才狠狠鬆了一口氣,為了這次任務,也算是拚了。
雲禩接過十三個任務,完成了十三個任務,這十三個任務都是簡單的任務,隨隨便便可以完成,哪知道這任務十四,難度終於提高起來了。
雲禩心想,最難的已然完成了,成功蒙混了四爺,難不成匪人比四爺還要精明麼?
外麵已經天黑了,人煙不多,雲禩在外麵行走,哪知道正巧碰到了李大娘,雲禩趕緊背過身去,以免李大娘識得自己,再把自己認出來。
李大娘卻走過來,執意走到雲禩身邊,道:“姑娘,姑娘?”
雲禩硬著頭皮,微微垂著頭,看似很害羞似的轉過來。
李大娘道:“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走?我看你是外鄉人罷?我們這兒不太平,總是丟姑娘,姑娘你快回去罷,千萬彆大晚上一個人出來。”
雲禩點點頭,也沒說話,畢竟他的容貌可以偽裝,但是嗓音不能偽裝,雲禩沒有信心開口的話,彆人會不會識破他。
李大娘囑咐了一番雲禩,這才離開,雲禩鬆了口氣,繼續在街上走。
……
四爺胤禛回了屋舍,將女服交給侍從,讓侍從處理掉,時辰還早,四爺素來覺少,便準備看會子書,過會兒再睡下。
他坐在案桌便看書,但看不下去,左右總是想著失蹤案件,便站起身來,講書一擱,道:“來人。”
侍從立刻走進來,拱手道:“四爺,您吩咐。”
胤禛道:“出去走走。”
這大晚上,說不定綁匪會有所行動,胤禛又睡不著,出去走走,說不定能有甚麼發現。
胤禛從屋舍出來,身邊帶著兩個侍衛,他離開院落的時候,還看了一眼雲禩的屋舍,屋兒裡黑著燈,應該是睡下了。
因而胤禛便沒有叫他,免得打擾了雲禩歇息。
小李衛還在屋裡貓著,黑燈瞎火的吃著方便麵,突聽道腳步聲響起,趕緊偷偷跑到窗子旁邊,小心翼翼的往外看,就看到四爺帶著一幫人離開了院落。
小李衛心想,好奇怪哦,大晚上的,八爺出去了,四爺也出去了?
雲禩在街上走,走了一會子也沒有甚麼發現,似乎並沒甚麼可疑的人物兒。
看來今兒個是沒有收獲了,雲禩有些遺憾,若是能一次性完成任務便好了。他轉身準備回李家去,剛走兩步,嚇得心臟一陣撲騰,那遠處迎麵走來的,不正是便宜四哥胤禛?
雲禩連忙背過身去,沒想到四哥也出來了?這若是被碰到,豈不是立刻露餡?
雲禩背著身,趁著胤禛沒看到自己,立刻要走,哪知道胤禛竟然朝著他走過來了。
四爺走在街上,突然看到一個形單影隻的姑娘,因著天黑,看不清麵容,但看那姑娘大抵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正好符合劫匪的要求,天色又這麼黑了,胤禛蹙了蹙眉,便抬步走過去。
雲禩越是不想甚麼,越是來甚麼,他急走兩步,胤禛身材高大,腿也長,反而從後麵跟了上來。
雲禩心想,不會被四哥發現了罷?
“姑娘。”
他剛想到此處,便聽到胤禛開口了。
四爺的聲音平靜而冷漠,不帶一絲絲溫度,這讓雲禩鬆了口氣,他叫的是“姑娘”,應該沒有發現是自己。
“姑娘,天色晚了,”胤禛道:“近日裡銅山不太平,還是早些歸家為好。”
雲禩不能出聲,也沒轉過來,點了兩下頭。
胤禛本不是管閒事兒的性子,但是他正在查失蹤的案件,為了避免再有人失蹤,這閒事兒還是要管一管的。
再者。
胤禛也不知為何,這姑娘分明與自己萍水相逢,但胤禛沒來由生出一股關切的心思,看著“她”形單影隻,莫名心中擔心。
四爺哪裡知道,這又是好感度在作祟,雖他認不出眼前之人便是雲禩,但好感度是真實存在的。
胤禛蹙眉道:“姑娘家住何處,我讓侍衛送你回去。”
雲禩趕緊搖頭,心想便宜四哥竟然還如此憐香惜玉?對陌生女子便如此關心。
雲禩為了不讓胤禛發現自己,搖頭之後,立刻快走幾步,遠離胤禛,他垂頭快走,天色又黑,完全沒看到前麵有人搖搖晃晃的走來,是個醉漢。
那醉漢飲醉了,也沒看到雲禩,“嘭!”撞在雲禩的肩膀上。
醉漢撞得一個踉蹌,立刻一把抓住雲禩的手腕,道:“他娘的,哪個不長眼……咦,是個美貌的小娘們兒?”
雲禩一看,真是巧了,今兒個遇到的都是熟人,先是李大娘,然後是四爺,這會子又遇到了李家的家丁,這可不就是被李衛趕走的那個家丁麼?
家丁看到雲禩的容貌,並沒有認出來,貪婪的盯著雲禩的臉看,雲禩低垂下頭,避免與他四麵相對,那家丁反而肆無忌憚的笑道:“美人兒?呦,銅山還有如此美人兒,我以前怎麼不知道?真好看,快抬頭給我瞧瞧!”
雲禩心中嫌惡,不想和家丁浪費時間,一震手腕,將家丁甩開。
雲禩並不健壯,但他好歹是個男子,加之那家丁已經醉了,雲禩一甩手,家丁立刻一個踉蹌,放開了雲禩。
“嘶!臭娘們兒!”家丁被甩開,登時怒氣借著酒氣衝了上來,惡狠狠得道:“給臉不要臉,是也不是?!今兒個爺便教訓教訓你!跟我走!”
說著,又去抓雲禩的手腕。
雲禩眼底裡閃過一絲絲陰霾,就在此時……
啪!
一隻大手突然伸過來,擋住家丁去抓雲禩的手。
雲禩吃了一驚,側頭一看,竟然是便宜四哥!
胤禛走過來,攔住那家丁,冷聲道:“你欲做何。”
家丁認出了是下榻在李家的四貝勒,嚇得酒氣立刻就起來了,咕咚跪下來磕頭,道:“四爺!拜見四爺!給四爺請安!小人……小人不想做甚麼,隻是看到這姑娘……姑娘形單影隻的,銅山又是多事之秋,就……就……想幫幫她而已。”
“幫?”四爺難得露出一個微笑,卻是貨真價實的冷笑,寒意刺骨,道:“這算是哪門子幫忙?好得很,那爺也幫幫你。”
說著,抬了一下手,身後的侍衛立刻上前。
家丁嚇得認錯道:“小人知錯了!小人……小人多喝了兩口貓尿,就……就醉得不知東南西北了!險些冒犯了姑娘!小人知錯了,請四爺給小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胤禛冷聲道:“機會,去找縣官說罷。”
隨即冷聲道:“扭送到官府去。”
“是!”
“四爺!四爺饒命啊!”
“四爺,念在小人是初犯,饒了小人罷!”
“四爺……四爺!”
胤禛根本不理會家丁的大呼小叫,轉過頭來看向雲禩,道:“姑娘無事罷?”
雲禩搖了搖頭,還是能開口。
胤禛又道:“天色夜了,還是我讓人送姑娘歸家罷。”
他說著,低頭看到雲禩的手腕,他的腕子上有一處劃痕,是方才家丁強行拉拽雲禩,指甲劃傷的,胤禛從懷中掏出帕子,道:“出血了,壓一壓。”
雲禩擺擺手,匆忙想要轉身離開,千萬不能和便宜四哥多有交集,這“光天化日”的,若是被發現了,豈不是現場處刑?
雲禩匆忙離開,一轉身,哪知道女服太繁瑣,竟然踩到了衣擺,身形一晃,猛地朝胤禛跌過去,簡直好一個“矯揉造作”的投懷送抱,好一個欲拒還迎!
胤禛是習武之人,眼看著那姑娘突然平地摔,莫名其妙的跌過來,他本能躲開的,但不知怎麼的,胤禛又生出“憐香惜玉”之心來,若是自己躲開,那姑娘跌過來,豈不是要摔傷?
這麼一想的功夫,胤禛已經錯過了最好的躲閃時機,那“姑娘”一頭紮在了他懷裡。
四爺分明聽到,背後的侍衛們發出“嗬……”的抽氣聲,雖然抽氣聲很低很低,但胤禛聽得真切。
光天化日之下,有姑娘對四爺投懷送抱,且四爺並沒有“拒絕”,甚至伸手接住了那姑娘,簡直是奇天下之大聞,若是傳回北京城,絕對能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說上三天三夜。
雲禩踩到了衣角,來了一個做作的平地摔,好巧不巧,鼻梁還撞在了胤禛胸口,撞了一個酸鼻,生理淚差點流下來,趕緊捂住自己的鼻梁。
“姑娘你沒……”四爺的話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定定的看著對自己“投懷送抱”的姑娘。
雲禩聽著四哥的話音斷了,心裡咯噔一聲,試探性的抬頭一看,果不其然,四爺用平日裡根本見不到的,典藏級彆的震驚眼神凝視著自己,道:“八……”。
八弟兩個字,硬生生止住了。
雲禩:“……”距離這麼近,果然被發現了。
胤禛又是驚,又是奇,又是覺得好氣,怪不得自己對隻有一麵之緣的姑娘這般“憐香惜玉”,一反常態,原這姑娘便是八弟!
若說是八弟,胤禛立刻便明白了過來,絕對是好感度在作祟,這也好解釋了。
胤禛壓低了聲音,道:“這是做甚麼?你不是歇息了麼?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雲禩:“……”
雲禩沉默了一陣,左右都被發現了,反而越發的平靜下來,低聲說了四個字:“容我解釋。”
幸好,四爺是聽解釋的人。
但眼下不是解釋的時候,四周雖沒有多少人,但還是有人路過的,胤禛當即黑著臉道:“隨我來。”
侍從們眼觀鼻鼻觀心,不知這是甚麼情況,一個身形高挑的姑娘“矯揉造作”的撞在了四爺懷裡,四爺沒有生氣,沒有動怒,反而道了一句“跟我來”,便把姑娘家帶回了李家。
進了李家,四爺在前麵走,雲禩跟在中間,侍衛們不敢說話,默默的跟在後麵,垂著頭,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四爺推開舍門,進入了屋舍,道:“進來。”
雲禩“乖巧”的走進去,胤禛則是對侍衛們道:“你們下去罷。”
“是,四爺。”
侍衛們答應得很爽快,但心底裡都是一陣驚濤駭浪的駭然,四爺領了一個陌生姑娘回來,大半夜帶回了屋兒裡,然後叫大家夥兒都下去。
嘭!
把門一關。
之後的事兒,侍衛們足足腦補了“一整夜”……
雲禩“乖乖”的走進屋兒裡,比不調皮時候的小李衛還要乖巧聽話,走進去也不坐下來,就站在一邊兒,本本分分,安安靜靜。
胤禛掩上房門,走進來,坐在案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噠噠”,茶蓋輕輕觸碰茶碗,發出清脆的響聲。
四爺用茶蓋輕輕的撥著茶葉,呷了一口熱茶,“噠!”將茶碗撂下,淡淡的道:“說說罷。”
雖是淡淡的,但那比冷冷的還要冷,這可是風雨欲來的平靜。
雲禩咳嗽了一聲,道:“我也不瞞四哥,這是……空間發的任務。”
“任務?”
胤禛蹙眉,雲禩便把任務十四說了一遍。
雲禩是不想接這個任務的,但是奈何任務十四刷新了三遍,三遍都是一樣的內容,隻不過換了一個說法罷了。
況且任務十四給的還是痊愈卡,雲禩十分需要。
胤禛聽罷,也不知該是甚麼表情了,慶幸的是他一貫都是冷冷的表情,道:“看來八弟很需要痊愈卡。”
雲禩:“……”沒有痔疾的時候,我也不理解,痔疾從天而降的時候,簡直痛不欲生,可沒有比自己更倒黴的人了。
胤禛道:“八弟放心,這個事兒我不會對任何人說。”
雲禩早就猜到了,他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說,畢竟此次出行是代天子祭拜,若是出現了任何差錯,說出去不體麵,觸怒了龍顏,胤禛跟著倒黴,所以他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更何況……
99%的好感度,不是吹的。
雲禩一笑,道:“便知道四哥最好了。”
胤禛:“……”
胤禛感覺自己輸了一籌,不是一籌,而是輸了十籌,完完全全的輸了,卻又不甘心,乾脆挑唇一笑,映襯著黑夜明明暗暗影影綽綽的燭火,四爺的笑容雖俊美,卻令人不寒而栗。
便聽四爺道:“八弟如此裝扮,倒也明麗可人。”
雲禩:“……”
胤禛扳回一局,道:“接下來你欲如何?”
雲禩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在桌邊也坐下來,他平日裡習慣了,坐下來雖不算大馬金刀,但也不是小家碧玉,胤禛下意識往下看了一眼,隨即折扇噠一聲敲,敲在雲禩的大腿上,道:“並上。”
雲禩:“……”並上才更奇怪罷?
雲禩道:“我今兒個本想引出那夥兒匪人,但是沒有成功。”
胤禛陰沉的道:“下次絕不可單獨行動。”
雲禩一笑,道:“是了,知道四哥關心與我。”
胤禛否定道:“並非關心,你我都是欽差,若是出了甚麼差錯,我如何與皇上交代?”
四爺不過嘴硬罷了,99%的好感度又不是擺設,自然是關心的,彆管是出於被迫,還是主動關心,其實結果都一樣,但是四爺非要給自己想一個體體麵麵的借口才行,也不知是想說服雲禩,還是想安慰自己。
雲禩道:“今日沒有成功,我打算明日再試試。”
既然係統讓他這麼做,按照係統一貫並不難為人的性子來說,應該可以順藤摸瓜,完成任務。
胤禛聽了,一陣沉默,係統的任務一貫不難為人?那為何自己如今做成功的任務,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且失敗大於成功?
都是空間共享者,空間卻偏心偏到家去了。
胤禛道:“做任務可以,但切忌單獨行動,如有萬一,一定要給我發私信。”
“知道了。”雲禩道。
雲禩與胤禛說好了,第二日便準備繼續行動,讓雲禩繼續女裝,胤禛則是帶人暗中保護。
第二日晚上,天色分明暗了下來,街上的人卻不見少,雲禩有些奇怪,一打聽才知道,原今兒個晚上也有祭祀活動,難得熱鬨,所以街上人多,一會子還會有祭祀的節目看。
胤禛道:“人多,你自己個兒小心一些。”
雲禩點點頭。
侍從和侍衛們跟在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心裡化身十萬個為什麼。
——聽說這姑娘在四爺房中過了一夜。
——昨日春風一度,今兒個四爺就帶姑娘出來逛街了。
——八風不動坐懷不亂的四爺,竟然也動了凡心?
侍衛們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是誰也不敢多問,默默的跟著四爺和四爺的“新歡”,暗中投去探究的目光。
雲禩與胤禛比肩而行,一路上人很多,到處張燈結彩的,還有許多小孩子跑來跑去,銅山因著人口失蹤的事情,一直人心惶惶,晚上都沒人會出來,今兒個卻不同,家家戶戶全都出來祭祀,平白熱鬨了不少。
好幾個小娃娃險些撞到了雲禩,胤禛下意識伸手攔住,攔過之後,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子“保護過度”,那又有甚麼法子呢,都是好感度的罪過。
雲禩一笑,道:“四哥,你的那些個從者都誤會了去,還以為我是四爺您的心頭寵呢。”
胤禛皮笑肉不笑的道:“哦?那讓他們誤會八爺您喜好女服,如何?”
雲禩:“……”四哥的嘴巴,一如既往的毒。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是祭祀開始了,胤禛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蹙眉道:“跟緊一些。”
“放心。”雲禩點點頭。
民間的祭祀不如朝廷祭祀,沒有那麼正規,更像是夜間的集市,還有各種叫賣的小攤販,似乎想要趁機大賺一筆。
胤禛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本想拉住雲禩,伸出手去,手指差一點點抓住了雲禩的手,卻又鬆開了,心裡思忖著,八弟一個男子,自己這般保護過度,豈不是令人掉雞皮疙瘩,也太過黏糊了一些,罷了,這麼大人,也丟不得。
他這般想著,最後1%的理智,終於扳倒了99%的好感度,正暗自慶幸,轉頭一看,不知何時,雲禩竟然不見了。
四爺眉頭緊鎖,道:“看到八……看到那姑娘了麼?”
胤禛情急之下,差點說漏了嘴。
方才人多,侍從們也沒有注意,等雜亂的人群過去,竟然一下子失去了雲禩的蹤影。
“回、回四爺,沒看到。”
“奴才也沒看到。”
胤禛臉色陰霾難看,道:“去找!”
“是,四爺!”
人一下子多起來,好些人群衝撞著,雲禩被撞了好幾下,加之女服比較繁瑣,雲禩一陣踉蹌,沒有站穩,被人群衝的遠了一些,他本想立刻回去,哪知道卻被人拍了肩膀。
雲禩回頭一看,竟然是熟人,不正是昨日裡才見過的家丁麼?
那家丁昨日裡還想要“調戲”雲禩,被胤禛的侍衛扭送到官府去了,沒成想一日光景,竟然便出來了。
“小娘們兒!”家丁嘿嘿一笑,道:“沒想到罷,乖乖跟我走,否則……”
家丁說著,突然衝上來,一把扭住雲禩,反手勾住他的脖頸向後拉,又將一隻帕子壓在雲禩的口鼻上。
雲禩神情一凜,腦海中一閃,難道這家丁……?
他如此想著,立刻屏住呼吸,裝作掙紮不開的模樣,故意放軟了身子,仿佛昏厥過去,跌在地上。
那家丁見雲禩“昏厥”了過去,便把帕子掖起來,托著雲禩離開了人群。
雲禩屏住呼吸,並沒有昏厥過去,但是他也吸入了一些粉末,感覺渾身軟綿綿的,沒甚麼力氣,被那家丁拖著,一路往人少的偏僻之處而去。
他閉著眼睛,裝作昏迷,便聽到家丁與人說話。
“暈過去了,我辦事兒你放心。”
另外一個人接口道:“快,抱到車上去,走了。”
雲禩不能睜眼,但是他聽著這聲音,也覺得耳熟,此人……怕是雲禩識得的人。
家丁將雲禩抱起來,放在平板車上,那兩個人便立刻趕著車,也不知要去哪裡。
雲禩不動聲色,但是他早有準備,因著家丁以為雲禩是個弱女子,又昏厥了過去,所以並沒有捆綁住雲禩,任由雲禩躺在車上,前麵兩個人趕車,誰也沒注意。
雲禩小心翼翼的從袖中掏出提前準備好的標誌,順著車子丟下去,每走一段,便丟一顆標誌,留下記號。
八爺失蹤了,胤禛隻是一個沒留神,他心裡心急如焚,仿佛躺在一捆正在燃燒的柴火之上,不會一時間將他燒的體無完膚,隻會一點點煎熬,如此才更是難捱。
胤禛心中升起一股自責,剛才便應該拉住雲禩才對,但說甚麼都晚了。
叮!
【您的空間共享者麵臨危險!!】
空間的文字突然跳出來,胤禛一看,心中更是咯噔一聲,怕是雲禩遇到了綁匪。
叮!
【您有一條私信未讀】
【雲禩】:四哥速來
胤禛收到雲禩的私信,一瞬間心裡狠狠鬆了口氣,但又提起一口氣。
【雲禩】:匪人出現了。
果不其然,是那夥兒匪徒出現了,將雲禩綁走了。
能順藤摸瓜,破獲匪徒雖然是最好的,但這也說明匪徒將雲禩綁走了,胤禛心中又是慶幸,又是擔心。
【胤禛】: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