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禩沒想到翻車這麼快。
都怪李鍾僑,竟然把這件事情說了出去,哪想到有這麼巧的事情?
雲禩看到四哥投來的“陰測測”的目光,又看到他頭頂上冒出來的小表情,那小表情可和陰測測完全不沾邊兒,反而有些……
哀怨。
是了,哀怨,看的雲禩十足不落忍,仿佛自己真的是騙身騙感情的大豬蹄子似的。
雲禩揉了揉額角,立刻給便宜四哥回複私信。
【雲禩】:四哥你誤會了。
【胤禛】:哦?
胤禛的消息很快回來了,然後又“叮!”的一聲,又回了一條。
【胤禛】:如何誤會,允許八弟解釋一句。
【雲禩】:……
無錯了,雲禩心想,四哥除了冷漠,最大的性子便是傲嬌,十足的傲嬌。
【雲禩】:四哥,其實這李翰林吃過的果丹皮,是四哥你吃剩下的
【雲禩】:所以這果丹皮,其實是弟弟為四哥特意準備的,絕無假話。
【胤禛】:解釋一句,你這是兩句。
【雲禩】:……
【雲禩】:四哥一定要信弟弟的肺腑之言,弟弟若有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雲禩心想,沒錯,自己的確是給胤禛做的果丹皮,然後留了一些,交給了李鍾僑,李鍾僑吃的是第二天剩下的,這話也沒有錯。
“轟隆——”
他剛說完,結果就聽到外麵傳來陣陣的雷鳴聲,雲禩抬頭看了一眼小店門外,這是……
“下雨了?”
“方才來的時候,天色還是亮堂的,怎麼這麼一會子便下雨了,真是的,都沒帶油傘。”
“誰說不是呢?這老天爺的臉,說變就變。”
雲禩:“……”
【胤禛】:這雷聲,莫不是八弟招引來的?
【雲禩】:弟弟若是能招引雷電,還需要在這裡坐著?早就飛升了。
【胤禛】:#微笑表情#
【雲禩】:……
便宜四哥竟然還會用私信的小表情了,是一個微笑的表情,這個表情用的是恰到好處了,簡直是皮笑肉不笑,顯得雲禩更加大豬蹄子了……
雲禩揉了揉額角,心想都怪李鍾僑,好好吃的果丹皮,非要拿出來說。
三爺胤祉本想離開的,但是雲禩偏偏不讓他離開,還讓三爺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這下子好了,胤祉坐在席上,如坐針氈。
雲禩還故意道:“李翰林,我聽說三哥經常行走於你們翰林院,你與三哥豈不是很熟悉?”
他這麼一說,眾人全都看向李鍾僑,心想這個傻愣子果然和三皇子有乾係,否則剛才三皇子也不會巴巴的趕來救場了。
三爺胤祉心中則是了然,看來老八是故意的了。
偏生李鍾僑很實誠,是個實心眼兒,道:“八爺說笑,下官隻是翰林院的一介小官,品階微末,怎麼能與三爺經常行走呢?下官在翰林院見到三爺的次數,屈指可數。”
眾人一聽,還以為李鍾僑這是在頑客套,的確,在雲禩聽來,李鍾僑這可是妥妥的“凡爾賽”啊,剛剛三爺還在為李鍾僑“解圍”,這會子他又在一群“白丁”麵前說自己品階微末,豈不是當場凡爾賽給他們看?
果不其然,這些文人臉上一個個精彩紛呈,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雲禩笑道:“李翰林,你就不必謙虛了。李翰林八鬥之才,年紀輕輕就能入駐翰林院,三爺又是惜才之人,必定與李翰林惺惺相惜,不是麼?”
李鍾僑也是實誠,道:“常聽人提起,三爺才華斐然,今日有幸相見,若是能走動走動,也是下官的幸事,還請三爺不吝賜教。”
三爺胤祉眯著眼目,看了一眼雲禩,但是眾人麵前,他又抹不開麵子,淡淡的道:“李翰林乃是李光地之子,都說虎父無犬子,才華自然不必說,我如何能賜教甚麼呢?”
那之前揪著李鍾僑不放的文人一聽,甚麼?這人不隻是翰林院的,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李光地之子?誰人不知道,李光地可是康熙眼前的大紅人,而且還是康熙的“知己”。
眼前這個傻愣子,竟然是李光地的兒子,豈不是得罪了大人物兒?
另外一方麵,在場的文人們也有些慌了,三爺不是從來不跟李光地有走動麼,今兒個怎麼一起來參加詩文宴?難道市井流傳的消息是假的?
眾人這般真真假假的猜測著,一場詩文宴吃的是極為精彩,雲禩十足滿意。
這京城裡麵兒,最能傳播八卦的是甚麼人?在這年代,都沒有網絡,信息不發達,最能散播輿論的,自然是筆杆子,也就是這些文人。
彆看這些文人沒有功名在身,但他們遊走在市井之中,輿論的傳播速度很快,無論是口頭上,還是筆頭上,不需要幾天時間,必然在北京城傳開,便是免費的宣傳。
吃了詩文宴,眾人起身道彆,李鍾僑完全沒感覺到詩文宴的“危機四伏”,反而覺得很有趣兒。
他平日裡就是個死腦筋,除了“正所謂”甚麼都不會,也沒人與他一同參加甚麼宴席,若是李鍾僑去了甚麼宴席,旁人都會覺得十足掃興。今日李鍾僑與雲禩一同參加了宴席,便感覺分外滿足,對雲禩更是感激不儘。
李鍾僑與雲禩分彆,拱手作禮道:“多謝八爺,若不是八爺邀請,我還不曾參加過一次詩文宴。”
雲禩笑道:“今日可儘興了?”
李鍾僑點點頭,說起這個還有些興奮,道:“今日能夠瞻仰京城學子大作,下官真是不勝榮幸,隻是……”
雲禩還以為他有甚麼為難,畢竟是“利用”了李鍾僑,且李鍾僑這個人實誠的很,沒有害人的心思,雲禩這個人心思重,因此最喜歡和這樣的人來往,若是他有甚麼困難,雲禩倒是願意“舉手之勞”的。
雲禩道:“隻是?難不成李翰林有甚麼難處?”
李鍾僑笑了笑,很是憨厚的道:“不不,不是麻煩之事。隻是……下官私以為,這屆學子的詩文造詣,好像是普通了一些。下官還以為三爺參加的詩文宴,一定會有更高超的詩文造詣才對。”
雲禩:“……”李翰林又一次,罵人不帶臟字兒。
三爺胤祉參加詩文宴,可不是看文學造詣的,而是看這個詩文宴夠不夠“低調”,可不可以給自己增加德望。
雖然詩文宴上都是沒名沒姓的白丁,但是這些窮酸文人很容易傳播輿論,三爺要的就是在民間的德望,如此一來,朝野兩手抓,才能達到自己樹立威信,從而奪嫡的目的。
雲禩一笑,道:“也或許是李翰林的造詣太高了。”
“這……”李鍾僑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道:“真是如此麼?”
四爺胤禛站在旁邊,忍不住“笑”了一聲,這李鍾僑也是,彆人說甚麼他信甚麼,實心眼兒的緊,而老八呢?
八弟的嘴,騙人的鬼。
四爺笑了一聲不完,還淡淡的道:“你們真是一個人敢說,一個人敢信。”
雲禩:“……”看來便宜四哥還在氣勁兒上,竟然給自己拆台。
李鍾僑一臉迷茫,“啊?”了一聲,又撓了撓後腦勺。
雲禩則是岔開話題,道:“是了,李翰林快些回去罷,你看,天色不早了。”
李鍾僑點點頭,道:“四爺、八爺,那下官便告退了。”
他說著,作禮走人,結果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了甚麼,又巴巴的轉身回來,道:“險些給忘了,還要再謝一次八爺,八爺做的果丹皮真真兒是神了,比那些個湯藥還要管用,隻要是下官不願意食飯,沒有食欲,叼一顆登時食欲大開!下官多謝八爺。”
他說著,雲禩便感覺到便宜四哥投射來的“溫柔”的目光,直愣愣紮在自己身上,幾乎要把雲禩的身子紮成篩子眼兒,而且還不是那種粗針,反而是那種綿綿秘密的細針,一下一下的紮著。
雲禩:“……”
雲禩乾笑,道:“沒甚麼,李翰林,快回去罷。”
“多謝八爺,多謝八爺。”李鍾僑又謝了兩次。
胤禛則是幽幽的道:“李翰林,這果丹皮好食麼?”
“好食好食!”李鍾僑本都要走了,被胤禛一句話又勾了回來,立刻興奮的道:“這果丹皮,色澤紅豔嬌亮,入口酸甜沁人,令人口舌生津,真真兒是說不出來的好食!”
雲禩頭疼,揉了揉額角,再一次催促道:“李翰林,你不是要回去了麼?”
“是了,”李鍾僑再一次拜禮,道:“四爺、八爺,下官告退了。”
說罷,這次才真正的走了。
雲禩等李鍾僑走了,還想要彌補兩句,笑眯眯的道:“四哥,其實……”
他的話還未說完,四爺胤禛已經道:“今兒個也累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說完,直接走人了……
雲禩:“……”
雲禩揉了揉額角,翻車要不得啊。
雲禩回了府中,立刻把李衛叫過來,道:“李衛,你去給我辦件事兒。”
小李衛拍著胸脯道:“甚麼事兒,八爺有事兒隻管交給我便是了,一準兒做的妥妥當當!”
雲禩道:“也不是甚麼大事兒,就是想讓你出去嘮嘮嗑兒,把今日詩文宴的事情,宣揚宣揚。”
這小李衛雖然沒甚麼太大的背景,但是到了京城裡,很快便出名兒了,不為旁的,他實在太過聰明伶俐,很招人喜歡。
而且李衛在八貝勒府中,也算是風向標,很多人都覺得小李衛終究是個孩子,從他口中打聽消息,要比從大人口中打聽消息簡單的多,所以大多數人都喜歡來套李衛的話。
雲禩讓李衛去宣傳一番,必然是事半功倍的事兒。
李衛得了命令,立刻便離開了,到處去“嘮嗑兒”。
有了文人們的輿論宣傳,如今還有了李衛的加持,詩文宴的事情不脛而走,很多人都聽說了。
——聽說三爺在詩文宴上英雄救美。
——聽說三爺與翰林院的李鍾僑是友人,經常一起吟詩作對。
——聽說三爺特彆喜愛李鍾僑的才華,李鍾僑年紀輕輕,能進入翰林院,其實都是三爺的安排。
這聽說,聽著聽著就叉劈了,越傳越是玄乎,李鍾僑都變成了走後門的關係戶了,而且還不是自家老爹安排的,而是三爺胤祉安排的。
這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陳夢雷的耳朵裡。
陳夢雷這些日子被軟禁了起來,他本也是翰林院的人,還要去翰林院供職,但是三爺替陳夢雷告了假,就說陳夢雷這些日子不舒服,在家抱恙。
三爺告假,還有甚麼人敢懷疑?因此陳夢雷這些日子在府中,也沒有人來“叨擾”他。
陳夢雷坐在書房裡,手中拿著書卷,微微蹙眉讀書,便聽到門外有打掃的仆役小聲嘮嗑兒。
“你聽說了不曾?咱們府上的門客,可能要換人了!”
“甚麼換人?”
“你還不知道?陳先生不是得罪了爺麼?這會子被爺軟禁了起來,就在書房裡呢!倒是三爺最近有了新歡。”
“新歡?”
“是了,新歡,可不就是翰林院那個年輕的學士麼,叫做……叫做李甚麼?哎,我記不得名兒了,但此人大有來頭,好像是李光地之子。”
啪!
陳夢雷本穩穩當當的坐著,並沒有多加注意外麵的談話,聽到這裡,手中的書卷“啪”一聲掉在了桌上。
“李光地的兒子?嗬,真是大有來頭啊!”
“是啊,誰說不是呢?就前個,三爺去參加了詩文宴,那李翰林也去參加了,兩個人一見如故呢,聽說其實早就認識,但也不知真假。”
陳夢雷臉色陰冷,心中猶如擂鼓,李光地的兒子?三爺竟然去結交了李光地的兒子,是甚麼意思?
三爺胤祉將陳夢雷關了好幾天,心中思忖著,如今陳夢雷該服軟兒了罷?若是他認錯服軟,再發誓忠心於自己,絕無二心,三爺也並非是小心眼兒之人,將陳夢雷放出來,也是有可能的事兒。
“給三爺請安!”
三爺胤祉走到書房門口,兩個仆役趕緊停止了交談。
胤祉沒有在意他們,而是擺了擺手,道:“把門打開。”
仆役趕緊將門上的落鎖打開,“吱呀——”一聲推開書房大門。
三爺胤祉道:“你們下去罷。”
“是,三爺。”
等仆役都下去,三爺胤祉這才施施然的邁入書房,書房裡黑洞洞的,也沒點燈,一個黑影坐在椅子上,好像與黑夜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幾乎發現不了他。
正是陳夢雷。
三爺蹙了蹙眉,將桌上的燈火點起來,道:“大黑天兒的,為何不點燈?”
陳夢雷沒有說話,表情有些起古怪。他雖平日裡一貫冷著臉,看起來沒有任何波瀾,但今日的臉色,在平靜之下,透露著一股陰冷,風雨欲來的陰冷。
三爺而不見他回答,又道:“這幾日,你反思的如何?”
陳夢雷還是沒與說話,眼目平靜而冷淡的看著胤祉。
胤祉奇怪的道:“怎麼,幾日不見,陳先生變成了一個啞巴?”
陳夢雷終於開口了:“就算下官變成了一個啞巴,也長著耳朵。”
“甚麼意思?”胤祉一時間沒聽明白。
陳夢雷冷冷的道:“這些日子三爺很忙不是麼?忙著將下官圈禁在府中,忙著招攬新的門客,忙著與李光地結交。”
李光地?
胤祉心裡咯噔一聲,怕是自己與李鍾僑的事情,傳到了陳夢雷的耳朵裡。
陳夢雷與李光地是血海深仇,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今陳夢雷被軟禁,三爺正好和李鍾僑有交集,難免不會讓彆人多想,更何況是陳夢雷了。
胤祉本想解釋一番的,但是聽他語氣不好,心裡沒來由有氣。他可是皇子,往日裡的郡王,今日雖然降了級彆,但也是貝勒,往後裡誰當皇上還說不準呢,一個小小的陳夢雷,若是當年沒有自己奔走相救,這會子隻剩下一把骨灰了。
他竟如此與自己說話?
三爺冷聲道:“陳先生怕是忘了自己是甚麼身份,膽敢如此與我說話?”
陳夢雷聲音冷淡的道:“是了,下官的脾性,一向又臭又硬,哪裡能像李家的人如此會討三爺歡心?”
“放肆!”胤祉冷喝:“陳夢雷!你不要仗著自己是我的師傅,便如此無禮了!”
“師傅?”陳夢雷嘲諷一笑,這笑容裡滿滿的自嘲,道:“皇上招我回京,讓我入翰林院,哪裡是為了做三爺您的師傅?下官微末,不過是侍奉三爺讀書,磨墨裁紙的仆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