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禩平靜的道:“主考有沒有罪過,這次重考放榜便能一清二楚,若是榜頭還是榜頭,那麼李蟠與薑宸英便是無罪的,若是榜頭全部落榜,全部都是草包,那麼李蟠和薑宸英必定有罪。”
胤禛點點頭,道:“隻可惜……他們或許是等不到那時候了。”
重考是需要時間的,但是康熙正在氣頭上,按照上輩子的發展,李蟠和薑宸英很快就會被一道聖旨發配充軍,李蟠充軍三年,而薑宸英死在牢中。
等放榜之時,一切都晚了。
如果薑宸英死在牢中,那麼他們的任務就都失敗了。
雲禩眯了眯眼目,道:“皇上如今在氣頭上,明日我再去進言。”
胤禛道:“八弟有甚麼好的進言法子不成?”
“自然是有。”雲禩一笑,道:“保證皇阿瑪就吃這口兒。”
雲禩說的就吃這口兒,真的是與吃食有關係。
胤禛有些奇怪,兩個人便順道進了八爺府中,看看雲禩的法子到底是甚麼。
他們一回來,姚觀立刻迎上來,急切道:“八爺!皇、皇上可說了甚麼?是科舉的事情不是?”
雲禩點點頭,把薑宸英和李蟠入獄,等待充軍的事情說了一遍。
“糟了!”姚觀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啊!都是小生,小生往日裡跟隨父親經商,從未想過作學問也要有名聲,如是如此,就早些打典打典了,也不至於……”
科舉也是有門道的,學子們都會早日來京城一步,打典打典門道,讓自己在京城的文壇裡有一席之地,如此一來多讓考官聽聽自己的名字,是有好處的。
姚觀根本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他就是來“裸考”的,哪知道竟然考了第一名的成績,把一竿子的黑馬全都給打飛了。
雲禩道:“你也彆著急,這些日子好好在我府上複習功課便好。”
“複習?”姚觀一陣納悶。
雲禩點頭道:“皇上已然答應,重新科舉,由我與四爺監考,聖上親自出題,這次的科舉定然沒有舞弊的可能性,如此一來,若是你還能高中榜首,便是對李蟠和薑宸英二位主考,最大的幫助了。”
“好好!”姚觀道:“小生知、知道了,這就去準備複習!”
姚觀風風火火的,立刻跑去複習,一溜煙兒便走了。
雲禩等姚觀走了,拍拍手,便往膳房而去。
胤禛奇怪的道:“八弟不是要準備法子勸諫皇上麼?怎麼還有功夫去膳房?”
雲禩道:“這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法子。”
胤禛沒聽懂,雲禩已經忙碌起來,他便沒有說話,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眼看著雲禩弄了一些“麵”?難道要做主食?
不,不是主食,沒一會子,雲禩做出來一堆圓溜溜的東西,胤禛是識得的——元宵!
胤禛認得,這是元宵,南方的話也喚作湯圓兒。
一個個白溜溜的元宵小團子,看起來特彆喜人,圓形給人一種沒來由的幸福感,尤其是這種雪白雪白的小團子,叫人看了一眼就喜歡。
隻是胤禛不知道,為何雲禩要包元宵,這不年不節的,難道是饞了這口兒?
雲禩包好了元宵,分文彆類,然後下鍋煮了一碗,端給胤禛,道:“四哥嘗嘗看,有甚麼不同?”
胤禛端過來,拿起勺子盛了一顆,寒冷的天氣中,元宵冒著熱騰騰的氣息,散發著糯米的清香,十分勾人食欲。
胤禛一口咬下去,濃鬱的甜蜜順著軟糯的外皮流出來,飽滿的內餡兒,甜的恰到好處,還有一股子堅果的香味兒。
是巧克力餡兒的。
四爺本人是很“抵製”巧克力的,因為清代人覺得綽科拉是催情的藥物,平日裡吃巧克力,實在有傷風化,太不成體統。
不過雲禩似乎很鐘愛巧克力餡兒,甚麼都要做巧克力的,四爺吃了兩次,也沒有渾身燥熱的感覺,所以隻是稍微抵觸了一下,又因著這巧克力的元宵實在太好吃了,忍不住便多吃了兩口。
第二顆元宵是黑芝麻的,胤禛也喜歡,一連吃到第三顆……
胤禛突然蹙眉,道:“這……竟然是個肉團子?”
沒錯,這一碗元宵,竟然有甜的,也有鹹的!
而四爺是標準的北方人,吃菜喜歡吃鹹的,小吃則喜歡吃甜的,如說四爺最接受不了的是甚麼,恐怕就是甜的水餃、豆腐腦,還有鹹的粽子和元宵了。
四爺臉色瞬間鐵青起來,也不是雲禩做的肉元宵不好吃,隻不過甜元宵的滋味兒根深蒂固在了四爺心裡,突然吃到了一口大肉丸子,這感覺……有點莫名“絕望”。
雲禩看著胤禛的表情,笑道:“就是要四哥這個表情,明日我便把這碗元宵,進獻給皇上。”
康熙在氣頭上,第一天很生氣,誰的話也不願意聽,第二天好了一些,雖然還是很生氣,但比之第一天好了不少。
雲禩帶著元宵進了宮,四爺胤禛有些不放心,道:“八弟,我還是與你一起道去罷。”
雲禩道:“四哥不必擔心,去的人越多,才越像是勸諫,我隻不過是給皇阿瑪送一碗親手包的元宵罷了。”
胤禛蹙了蹙眉,道:“那你自己小心。”
雲禩點點頭,端著元宵往前走去了。
胤禛負手而立在原地,看著雲禩的背影,眯了眯眼目,隻要自己弄成這個任務,就可以得到好感度調節小插件,如此一來,便不必被外物所累,也不必被好感度所困擾,自然不會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雲禩端著元宵進了乾清宮,康熙立刻聞到了一股暖洋洋的香味,正巧他也餓了,抬起頭來道:“是老八來了?”
雲禩道:“皇阿瑪日理萬機,兒臣正好做了一些小食,給皇阿瑪解解乏。”
是一碗白溜溜的元宵,康熙看了心情大好,道:“快端過來。”
梁九功將元宵端過來,恭敬的放在康熙麵前。康熙拿起勺子,輕輕吹了吹滾燙的元宵,果不其然,元宵外皮軟糯又勁道,真真兒是“吃軟不吃硬”了,一口咬下去,又糯又香又甜又蜜,就著元宵湯喝一口,這元宵湯也變得美味起來,尤其是冬日裡,這滋味兒暖洋洋的,十足微暖。
康熙吃了一顆元宵,有滋有味的,沒有吃夠,立刻舀起第二顆元宵,迫不及待地要下去。
然後……
康熙卡殼了。
康熙如同四爺胤禛一般,瞪著咬了一半的肉元宵,吐也不好,不吐也不好,臉色相當尷尬,又尷尬又難看。
康熙驚訝的道:“這元宵,怎麼還有肉的?”
雲禩故意奇怪的道:“皇阿瑪,這元宵,怎麼不能有肉的?”
康熙道:“這……元宵自然是甜的啊。”
雲禩一笑,道:“皇阿瑪說的正是,皇阿瑪貴為九五之尊,您說元宵是甜的,那它肯定是甜的。”
康熙也不傻,一聽雲禩這話,眯了眯眼睛,道:“老八啊,你到底想說甚麼?”
雲禩道:“皇阿瑪明鑒。這元宵和湯圓,有甜有鹹,兒臣聽說,北方的人大多喜歡吃甜元宵,而南方的人除了甜湯圓,也吃鹹湯圓。這無論是元宵還是湯圓,光看外皮都是圓潤白嫩的,在沒有咬開之前,又怎麼能憑‘我覺得是甜的’,便斷定這個元宵是甜口呢?”
康熙沒有說話,但是抬了抬下巴,示意雲禩繼續說下。
雲禩又道:“如今學子們看到放榜,榜頭都是富貴人家的子都,而落榜多是窮苦人家的子弟,所以便斷定是富貴人家的子弟,賄賂了順天府考官,沒有證據的事情,又與‘我覺得元宵是甜的’有何區彆呢?”
“再者,”雲禩又道:“都察院未能查清李、薑二位考官是否清白或者舞弊之前,分配充軍,這種做法,又與‘我覺得元宵是甜的’有甚麼區彆呢?皇阿瑪英明,絕不會如此,兒臣可說對了?”
“哈哈哈!”康熙突然笑起來,道:“好你個老八!朕真不知道,你是在罵朕,還是在拍朕的馬屁了!”
雲禩拱手道:“皇阿瑪明鑒,兒臣怎敢辱罵皇阿瑪?”
康熙道:“那按照你的意思,李薑二人,是無罪的了?”
雲禩道:“在都察院查清楚之前,兒臣不敢妄下定論,因此還請皇阿瑪明鑒,下令二審徹查此事!江南道禦史鹿佑,素有鐵麵無私之稱,左都禦史郭琇,素有鐵麵禦史之稱,若是皇阿瑪將此事交給鹿佑與郭琇二人來徹查,必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康熙點頭到:“好,就按你說的來做,朕倒要看看,這次的元宵,到底是甜的,還是鹹的!”
雲禩去了乾清宮已經好一會子,胤禛一直等著,麵上雖然很平靜,但是心裡頭有些不安,他微微閉目養傷,心中卻越發的不安寧起來。
是了,調節好感度的小插件應該早些拿到才是,免得我與這些“不相乾之人”牽腸掛肚。
他這麼絕情的想著,就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還以為是胤禩回來了,立刻“噌!”的睜開眼目,銳利的眼神一掃,愣是嚇得來人一個激靈。
來人是都察院左都禦史郭琇,還有江南道禦史鹿佑二人,二人行色匆匆,一看便是剛剛被招進宮來的。
梁九功已經在等了,道:“二位禦史大人,快隨奴才去乾清宮罷,彆讓皇上等急了。”
胤禛眼看他們要離開,身體不由自主的站起來,道:“梁公公,八爺可還在乾清宮中?”
梁九功了然一笑,道:“四爺擔心八爺了罷?”
胤禛心中冷冷的想,我怎麼會擔心他呢?一開口卻不由自主的道:“的確是有一些擔心。”
胤禛:“……”
梁九功笑道:“四爺安心,八爺沒事兒的,這不是麼,皇上令左都禦史和江南道禦史即刻入宮,就是為了徹查此事,皇上還下令了,暫緩發配充軍一時,等事情落地再說。”
胤禛點點頭,看來皇阿瑪是吃了這個“軟的”。
又等了一會子,雲禩才從乾清宮出來,看起來步履輕盈,神清氣爽的。
四爺胤禛看著他那個笑眯眯的模樣,心中想著,白擔心那麼久了,不,我並沒有擔心。
雲禩走過來,他並不知便宜四哥內心的掙紮,笑道:“事情成了,皇上暫緩發配李蟠和薑宸英二人。”
“我知了,”胤禛道:“方才梁九功說了。”
雲禩點點頭,突然醒過夢來,道:“四哥難不成一直在班房等我?”
胤禛咳嗽了一聲,道:“怎會如此?隻是剛巧路過罷了,你不要多想。”
雲禩沒當一回事兒,他不過隨口問問罷了,便點點頭。
二人一起離開皇宮,正巧看到了大爺胤褆和太子胤礽,這兩人倘若以往走在一起,那必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兒,或許會打破腦漿。
但是最近這些日子,大爺和太子經常走在一起,而且分外和諧,宮人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從剛開始的“啊!!”的驚訝,變成了“啊?哦。”的平淡。
太子道:“八弟,出宮去麼?正巧了,我和大哥準備去慶豐樓呢,聽說今兒個會有人唱桃花扇。”
太子喜歡聽曲兒,倒是個風雅之人,而大爺平日裡不喜歡這些勞什子,按理來說,大爺和太子應該不同路的,但是今日大爺一聽太子要去聽曲兒,自己個兒也想一同去,兩個人便結伴而行了。
四個人正好都要出宮,便一同離開了皇宮,往街麵上去逛逛。
他們順著街道往慶豐樓而去,一路走著,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人在看他們,雲禩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的確有人在看他們,而且看的鬼鬼祟祟。
是幾個書生,其中有兩個人雲禩還眼熟的很,不正是那次與李鍾僑去詩文宴上遇到的書生麼。
那幾個書生尾隨著他們,雲禩一回頭,他們還裝作逛攤子似的,把頭僵硬的撇過去,但很不巧,已經和雲禩四目相對,被抓了一個正著。
雲禩挑眉道:“請問有事麼?”
那幾個書生有些害怕,其中一個人梗著脖子,道:“八爺,我們沒想到,您竟然是這樣的人!枉費那日裡參加詩文宴,我們還當您是個清新脫俗的好的!”
清新脫俗?
雲禩從未想要立清新脫俗的人設,畢竟他吃肉喜歡吃肥膩的,吃飯喜歡油炸的,喝奶茶也要全糖的,這和吃肉隻吃純瘦的,吃飯隻吃健康食品,喝奶茶三分糖甚至不加糖的清新人設完全不一樣。
雲禩道:“爺是個怎樣的人?”
那幾個書生道:“我們都聽說了!有人看到姚觀那個敗類進了八爺您的府邸,八爺您竟然收留這樣的畜生!”
“是了,學子們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榜上提名,好為皇上分憂,為國家儘忠!姚觀那個混混,讀過甚麼書?他會做甚麼詩文?一看便是不學無術的富家子弟,有幾兩銀子了不起了?竟然可以當狀元?他有錢怎麼不去捐官?”
“八爺您收留這樣的混子!真是枉費讀了聖賢書!”
“是了,有辱斯文!”
“恐怕八爺也是收了姚觀的好處罷?”
書生們圍著雲禩,越說越是激動,有人竟然趁亂抄了石頭扔過來。
“當心!”四爺胤禛反應迅捷,一把抓住雲禩,將人往後一帶,雲禩這才堪堪避過去。
喀啦!
一塊石頭骨碌碌滾在地上,那石頭還不小,若是真的打在雲禩頭上,必然是要受傷的。
胤禛的臉色當即起黑了下來,冷聲道:“當街襲擊阿哥貝勒,你有幾個腦袋可以砍?”
雲禩抬起手來,阻攔住胤禛的喝問,胤禛還以為雲禩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雲禩看起來便是那種溫柔好欺負的類型。
太子也以為雲禩不想追究,著急的道:“八弟,今兒個的事兒不能算完!這天子腳下,竟然有人當街行刺,真是好啊!”
雲禩挑唇一笑,道:“誰說算完?自然不能算完。”
他走過去兩步,站在剛才梗著脖子質問自己的書生麵前,道:“誰看到我貪贓了?你麼?還是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收受了姚觀的好處?”
“我、我……我雖沒看見,但……”那是書生被嗬斥一番,底氣不足,有些泄氣,還想要狡辯。
雲禩截斷他的話頭,道:“沒看見,你承認就好。既然沒看見爺收受賄賂,那就是誣告了?”
“我、我……”書生更是結巴。
雲禩溫和的笑容轉瞬變成了冷笑,道:“好啊,當街行刺皇子貝勒,口出狂言誣告羞辱,來人,給爺抓起來。”
“是!”
侍衛立刻衝上來,將那書生扭送押解。
雲禩輕輕撣了撣自己的袍子,笑道:“若有證據,拿出證據來,爺聽不慣‘我以為’‘我覺得’,今日他便是你們的榜樣,日後還有這等子沒有真憑實據,便煽風點火,故意混淆輿論之人,一並子抓起來,爺不愛慣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