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咲樂,不要害怕。”
他笨拙地抬起手來,想要擦去女孩順著下頦流淌下來的淚水,又在指尖快要觸時不自覺退卻,蜷起手指重新垂放在了身邊。
“想去安全的地方,想到織田作身邊,想要大家一起活下去……咲樂是這麼希望的吧。”
失魂落魄的小女孩像是抓住了主心骨一樣,一抽一抽地強忍啜泣、憋著嘴巴向他用力點頭,眼眶裡又盈起好大一汪欲墜不墜的淚珠。
櫛名琥珀勉力回憶著記憶裡大人們哄孩子&記30340;態度,把聲音放得愈發輕柔。
不含有絲毫多餘的感情波動,隻是單純陳述著事實,像一張沒有溫度和形狀的蛛網,把傾聽者一圈圈細密地纏裹起來。
“隻是一味等候奇跡發生可不行。”他慢慢地說,“咲樂的願望,至少我想聽咲樂親口說出來。”
二樓的窗戶被從內側狠狠撞碎,發現了這輛車的織田作之助一躍而下,在地麵上就勢翻滾卸去衝力,以近乎野獸的姿態向著這邊衝來——
“我……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有事。”
咲樂揉著皺巴巴的衣角,哽咽著擠出破碎的詞句,“織田作、想回織田作身邊去……”
遍身塵土的紅發青年已經快要來到這輛車的近旁。
與此同時,在暗中窺視著這邊的幕後主使也將手移到起爆按鈕上,不做遲疑地狠狠拍下!
櫛名琥珀勾起唇角,衝著再度低泣起來的女孩擠出一個生澀的微笑,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準許’。”
“咲樂許了一個很好的願望呢,一定會實現的。”
下一個瞬間,白色麵包車被突兀燃起的火浪整個吞噬,在震耳欲聾的爆鳴身中化為了熊熊燃燒的殘骸。
爆炸引發的熱浪向著四麵八方擴散,酷烈的勁風幾乎能割傷人的皮膚。過於接近的織田作之助被強力的氣流向後吹飛,在石板路上跌出一段距離,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停了下來。
……大腦一片空白。
是麵對過於強烈的刺激時,人體所采取的自我保護措施。
那些孩子。他的孩子。他貧乏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好不容易才找尋到的一點意義——
伴隨著不殺人的堅持、寫的夢想,在剛剛的一瞬之間被徹底燒卻,化為了爐底毫無溫度的沉寂的死灰。
按在地麵上勉強支撐住身體的十指緩緩收緊,離體的魂魄逐漸歸位,撕心裂肺的痛楚即將來襲之時,身後傳來了仿佛幻覺一般、然而又如此真實而清晰的,怯怯的呼喚聲。
“織田作……?織田作!”
他渾渾噩噩地回過頭,看見咲樂小小的身子像炮彈一樣衝過來,悶頭撞進了他懷裡。
隨後是幸介、真嗣、優和克巳。五個孩子像是受驚的禽類幼崽一樣,擠擠挨挨地縮在他身邊,流著眼淚訴說著心中的委屈和害怕,向可以倚靠的大人尋求慰藉。
淚水的溫度和熟悉的聲音喚回了理智,讓幾欲崩裂的神經在千鈞一發之際重新安穩下來,勉力維持著平衡。
織田作之助深深呼吸,儘力抱緊失而複得的孩子們,與此同時,視線也不由落在了唯一一個靜靜站在一旁的身影上。
“——琥珀。”
隻是和那雙鏡子般澄澈、如實倒映著麵前景象的紅眸對視,仿佛就能大概猜到剛剛發生的一切,讓他在慶幸之餘,由衷感謝上天垂記憐。
“謝謝你,”不清楚現在自己臉上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落下眼淚的的同時,似乎又在發自內心地微笑著,“謝謝你保護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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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咲樂所許的願望“希望大家都沒有事”中的“大家”也包括餐館老板,那位躲藏在吧台後的地中海大叔,或許是後者單純運氣較好,在襲擊人員破壞室內裝潢的掃射之中雖然被子彈波及,但所幸並不致命。
當時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被隨後趕來的織田作之助發現之後立即送醫,可以預料到痊愈是不久之後的事。
原本計劃在兩天後離開,現在卻突然碰上了這樣的事,櫛名琥珀很難不管不顧一走了之。
至少要把藏在暗地裡對孩子出手的家夥連根拔起吧。
作為對先前事件的報複也好,杜絕對方再次展開報複的可能性也罷,麵對這樣的敵人,櫛名琥珀並不介意下殺手。
他去往二樓尋找織田作之助、試圖從青年口中得到相關信息的時候,正好碰上後者站在雙層床前,雙拳緊緊攥著,以幾乎滴出水來的沉鬱目光盯著被匕首釘在床沿上的紙張。
那是一張地圖,在某個坐標上打上了鮮明的紅叉。
櫛名琥珀有些迷惑。
這張地圖之前在二樓起居室裡從未出現過,顯然是綁架了孩子們的歹徒一夥留下的,為了就是給計劃中受到致命一擊的織田作之助提供清晰的複仇目標。
……這是在挑釁嗎?
他瞥了一眼地圖上標出的位置,向前走近兩步,出聲叫了明顯正陷入掙紮之中的青年的名字。
“織田作,”他說,“你應該認識吧,今天動手的那些人。”
【介意我把他們處理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