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緩緩變回原狀,櫛名琥珀在沙發上蜷起身子,回應的聲音遲了幾秒。
“抱歉。”
“抱歉什麼?”
庫洛洛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反問中帶著明顯的笑意。
“是我帶著琥珀來哈西克的。賞金獵人發起攻擊,也是因為在琥珀加入之前旅團所做的事——在我的帶領下所做的那些事。不管怎麼看,都是我的責任啊。所以為什麼要道歉呢,琥珀?”
“因為,我……”
音節逐個從唇間滑出,顯得有些磕磕絆絆。他本來就並非巧言善辯者,而在麵對庫洛洛的時候,總覺得性格之中的某些特質在對方放任之下,被無限製地誇大了。
就像此時此刻。
他蹙著眉頭思考了片刻,最終放棄了反駁,順從地把額頭抵到青年肩膀上,無聲地歎了口氣。
“誰知道呢,既然你堅持這麼說——”
晝夜交替之時,臨海城市原本就喧囂不已的風聲愈發磅礴呼嘯起來。氣流在窄小的街巷裡吹拂而過,玻璃颼颼震顫,門外行道樹的樹葉急遽地抖動著,發出嘩啦啦的合奏聲。
似乎是一轉眼間,天色就在使人不由心驚的風聲中黯淡下來,連帶著屋內的各色家具,也隻能看見淺淺的、模糊的輪廓。
睡意逐漸上湧。
迷迷糊糊之間,櫛名琥珀感到身邊的青年動了一下,抬起未被自己倚靠著的那隻手臂,輕輕梳理著大概有些炸蓬的銀白的短發。
“如果沒有被打斷,琥珀之前究竟想要許什麼樣的願望呢?”
“……”
記不清了。
當時的心情、當時的茫然、當時的祈盼——
一直以來,你不是都比我還要清楚嗎?
他抿起嘴唇沒有回話,而庫洛洛隻是安靜地等候著。
半晌之後,櫛名琥珀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側向另一邊,儘量避開對方如有實質的視線,隻覺得與之接觸的部位,似乎有些輕微地發癢。
“如果我一直留在旅團,”不曾給出正麵回答,他隻是低聲反問道,“你會待在我身邊嗎,就像現在這樣?”
庫洛洛輕輕“哈”了一聲,湊得更近了些。
“為什麼不呢?”
他隨之補充道,“你大可以把前半句去掉。是否留下是琥珀的選擇,是否陪伴是我的選擇,並沒有衝突之處吧。”
太陽已經完全沉入海平麵之下,路燈又還未亮起。
抬眼望去儘是沉沉黑暗,耳邊是從窗縫之中鑽進來的變了調的風聲,但是相觸的肌膚所感受到的,是一成不變的,恒定的暖意。
櫛名琥珀沉默了一會兒。
“是這樣嗎。”
他輕聲說,“那麼,我沒有什麼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