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才會做出這種決定?
畢竟從者和其他人不同,完完全全是禦主的利益共同體,沒有絲毫私心可言。
而在兩名從者之中,毫無疑問,齊格飛是對櫛名琥珀所有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都給予響應、無微不至照顧著對方的那一個。
估計根本不曾想到,禦主有甩開自己獨自行動的想法。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齊格飛才會如此輕易地落入陷阱之中吧。
“因為遲來的叛逆期?在大人的照顧之下待得太久,所以偶爾也想要獨自活動一下?”
真人在櫛名琥珀耳邊喋喋不休,絞儘腦汁才想出唯一有可能的原因,雖然也很離譜就是了。
但是這樣的話,為什麼甩開了服從性高又強力的Saber,反而繼續把自己帶在身邊?
——他的理智還在,並沒有自信到覺得櫛名琥珀信任自己超過了那兩名從者的地步。
所以疑惑越來越多,好奇心飛速膨脹,幾乎到了讓貓貓腦殼快要爆炸的程度。
而櫛名琥珀置若罔聞,任由真人在耳畔喵喵亂叫,十來分鐘之後,腳步才突兀止住,停在了路邊。
“找到了。”
咒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了一台已經相當破舊的老式電話亭。
不鏽鋼製的按鈕磨得光滑鋥亮,話筒也微微反光。
不過雖然老舊,但整體已經稱得上整潔,顯然有人日常維護,應該還能夠繼續使用。
櫛名琥珀走上前去,將事先準備好的硬幣投入,按著話筒沉默地佇立了一會兒。
……儘管早就有所計劃,但真正事到臨頭的時候,果然還是需要意料之外的巨大勇氣啊。
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以促使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睜眼之後,櫛名琥珀不再猶豫,緩慢但節奏穩定地按下了一串數字。
是之前織田作給予的小紙條上所記載的聯係方式。
毀掉之前已經將其牢牢記住,宛如烙印在心底一般清晰,沒有任何弄錯的可能。
所以,在聽筒那端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來之後,櫛名琥珀強忍著令大腦變得混混沌沌的種種念頭,儘力摒棄情緒,平靜地開了口。
“是我。櫛名琥珀。”
“您想和我重新見上一麵嗎……‘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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櫛名琥珀很少等候過什麼人。
不論在哪個世界,他與之產生聯係的人都寥寥無幾。而等待,意味著某種默許。
默許對方進入自己的世界,默認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有所準備,即建立一些可想而知並不會在短期之內迅速結束的牽絆——而大門是他主動敞開的。
或許是巧合,在向櫛名穗波透露位置之後,按照對方在漫長的沉默之後給出的會麵地址,最終來到了先前和織田作見麵的咖啡館之中落座。
甚至是同一張桌子,隻是坐在對麵的變成了不同的人。
而他也從被人等待著的一方變成了等待著某人的一方。
懷抱著一語不發、滿懷興趣注視著事態發展的真人貓貓坐在與上次相同的座位上發呆,雙眼放空,凝視著麵前深色的木質桌麵靜靜出神。
負責接待他的侍應生是個相當元氣的年輕女孩,在將櫛名琥珀引入座位的時候就不住回頭打量,眼睛一閃一閃,想要說些什麼,但又鼓不起勇氣的樣子。
等到點單環節,才紅著臉頰期期艾艾地開了口。
“是S級英雄‘魔術師’嗎?……果然!其實您一進店我就認出來了呢,因為太激動了,反而覺得難以置信……”
她不好意思地揉搓著製服的邊角,視線飄來飄去,不太敢和櫛名琥珀對視。
“啊,突然說這種話,沒有讓您覺得困擾吧?——總、總之,我先去櫃台拿菜單,請您稍等一下!”
女孩像小鹿一樣飛快跑走了。從頭到尾除了以沉默表示肯定、此外沒有給出任何回應的櫛名琥珀目送她離開,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伏在膝蓋上的真人貓貓幸災樂禍地喵了一聲:“碰見了粉絲呢。”
之前也不是沒有遇見過反應更為激烈的,但絕大部分都出現在作為職業英雄活動的時間。
不論何時,他總是和傑諾斯一同執行任務,鑒於櫛名琥珀的性格實在稱不上和藹可親,和狂熱粉絲直接交流的重擔也就自然而然落到了改造人身上。
私下裡櫛名琥珀確實很少獨自外出……當然,也有可能認出他的人都被那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自帶氣場勸退了,並沒有什麼人上來搭訕。
像今天這樣的事,確實還是第一次發生。
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
以為是侍應生去而複返,櫛名琥珀下意識抬頭看過去,不期然地望進了一雙猶豫著定定注視著這邊、想要移開又強自鎮定停留的眼眸之中。
……明明在上次的短暫碰麵之前許久未曾見過,以至於對方的五官在記憶之中已經完全模糊。
但此時此刻,卻像是自始至終都銘記著這雙眼睛的形狀一般,從視線所觸及的一刻,內心深處便覺得如此熟悉。
其中深厚到幾乎滿溢出來的複雜情緒,即便是對他人的所思所想鈍感至極的櫛名琥珀也能輕易察覺——因為他也同樣如此。
“你來了。”
他垂下眼睫,避開對方的視線,嘴唇蠕動發出的細小聲音,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夠聽見。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