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慕秋沒猜錯,夢裡的時間線至少是幾年後。
沒有誰能夠在刑獄司少卿這個位置上坐得長久,也就是說,衛如流很可能是下一任刑獄司少卿。
“怎麼突然問起這些?”鬱墨奇道。
突然,她腦海裡靈光一閃。
“可是還在糾結揚州知府兒子離奇暴斃一案?我爹跟我說了,這個案子確實會移交到京城,由刑獄司負責。看來你是打算繼續跟進這個案子。”
慕秋順著她的話道:“是有這個想法。”
她沒有把那個古怪的噩夢告訴鬱墨。
畢竟,在夢裡她不僅殺了人……
還莫名其妙成了親。
提到揚州知府兒子離奇暴斃一事,慕秋暫時放下夢的內容:“有人花錢請我寫狀詞,狀詞還沒寫出來,我的客人暴斃在牢中。要是不再做些什麼,這一兩銀子我拿著燙手。”
攤上個喜歡飲酒、花錢大手大腳的養父,慕秋從很小開始,就靠著幫牢獄的一些犯人寫狀詞,不時給家裡添頓好的菜。
在一個月前,慕秋接下她最後一單生意。
鬱墨笑了下。
要說以前,慕秋為一兩銀子心動還有可能。
但現在都被慕家接回去了,這一兩銀子對她來說,壓根不算什麼。
不多時,碼頭近在眼前。
“小姐。”慕家管事領著四名婢女、二十名侍衛迎上前來向慕秋行禮。
他們一大清早就在碼頭等著慕秋。
這些都是慕府派來接慕秋的人,原是要一直跟在慕秋身邊的,但她住的地方不大,又不習慣被人伺候,就把這些人都打發走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都住在另一處宅子裡。
那是慕家的產業。
“碼頭風大,小姐還是戴上錐帽吧。”行完禮,慕家管事溫聲建議道。
慕秋從未戴過錐帽,不過這揚州城的大家閨秀,除了鬱墨外,出門時都會戴。
入鄉隨俗,到了京城,要守的規矩更多。
慕秋並不抗拒這些,從她決定回慕府,她就對這些事情都做了心理準備。
一位婢女上前,細心為慕秋戴上錐帽。
知道慕秋和鬱墨還有話要敘彆,慕大管家很有眼力見地拿走慕秋身上行囊,帶著一眾下人先行登船。
鬱墨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目前來看,慕家對你的態度還算可以。等你回到京城,若是受了委屈定要寫信告知我,我必讓慕家付出代價。”
這大燕朝如今有很多家族,可隻有六大家族是從前朝一直顯赫到今朝。
慕家在列,鬱家也在列。
鬱墨身為鬱家嫡係唯一的女孩,在江南就是土公主般的地位,她自然有底氣說這句話。
慕秋摸了摸錐帽,半撩輕紗,好笑道:“你且寬心,慕家沒理由欺壓我。”
她都十六歲了,眼看著也是要出嫁的年紀,在慕家最多待個兩三年,屆時也就是多備一份嫁妝的事。
以慕家的家世地位,總不至於舍不得一份嫁妝。
除非慕家人腦子不清醒掂量不清楚,不然沒有任何理由太為難她。
當然,一些小摩擦小矛盾還是比較難避免的。
隻是這些沒必要告訴鬱墨,徒惹她擔憂。
鬱墨很信服慕秋的判斷,側過頭去,剛想說話,卻被她的容貌驚豔住了。
慕秋素來是美而不自知的,哪怕不施粉黛,她五官依舊豔麗得驚心動魄,尋常衣著,顧盼之間亦是萬般風情。此時輕紗半遮容貌,那雙剪水秋眸直視一人時,瀲灩生光。朦朧光影籠罩之下,更襯得白皙的皮膚通透若紗,美得不染纖塵。
這般容貌的殺傷力,不拘是男子還是女子都會被吸引。
這些年裡,要不是有鬱墨和鬱家在庇護慕秋,以她的容貌,早就在揚州城裡惹出無數風波。
說起來,鬱墨當初會主動和慕秋交朋友,壓根就是先被容貌蠱惑。後來熟悉了,了解慕秋骨子裡是個怎樣的人後,兩人才交心成為閨中密友。
“還在擔憂慕家的事情?”慕秋見她盯著自己出神,問道。
鬱墨神秘一笑:“不是。”換了個話題,“近來局勢有些不太平,此行路途漫長,正巧最近我鬱家有位門客也要前往京城,我請他與你搭乘同一條船,這一路上做你的護衛。”
慕秋哭笑不得:“慕家已經派了二十名侍衛來保護我了。”
“正好順道。”
鬱墨沒敢告訴慕秋,那個門客極端囂張而且不好說話。
她足足砸了一千兩銀子,對方才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姿態接下了護衛的活。
那副懶洋洋,收了錢還覺得她吵的姿態,看得鬱墨簡直是火冒三丈。
什麼人啊!
搞得好像她在勉強他收錢一樣!
這一千兩拿去喂狗,都比給門客舒心得多!
要不是和這個門客打過一架,鬱墨知道對方的實力比自己高太多,她絕對當場就翻臉。
鬱家祖上是海匪發家,鬱墨自幼習武,能輕鬆解決鬱家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她的武功自然不弱。
這個門客的身手算是鬱墨生平僅見,這一路有他保護慕秋,會更安全一些。
護衛已經聘請好了,這時再說不要倒顯得有些矯情。慕秋將鬱墨的好意記在心上,轉頭環視人來人往的碼頭:“你說的門客可到了?”
“他在……”鬱墨連忙尋找。
這一找,她恨恨咬了咬後槽牙。
對方居然比她們來得還晚。
在鬱墨耐心告罄前,一個戴著木製麵具的青年男人從人群中緩緩走出。
他薄唇微微抿起,蒼白而無血色。
麵具十分素淨,上麵幾乎沒有花紋,遮住他大半張臉,隻露出麵具下挺直的鼻梁及透著血色的眉眼。
長發束起,玄色長袍勾勒出挺拔身姿,他的步伐很快,卻透著一種莫名的從容。
最讓人覺得詭異的是,青年男人右手抱著一把形製極為詭異的彎刀。
彎刀並未配刀鞘,隻是用白布纏繞住刀鋒,而他抱著彎刀神色如常,刀鋒與身體不過微末之距,毫不擔憂傷及自己。
慕秋隔著人海凝視著他。
她從這個人身上嗅到了極濃的危險氣息。
就仿佛,是個將生命懸於刀尖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