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汐顏忽然覺察到不對, 緊跟著朝地上的手電筒看去,赫然發現它還亮著,且光照十足。
她撿起手電筒朝周圍照去,隻見自己是一個約有三四米高,窄的地方有一兩米, 寬的地方有三四米的山洞裡。這山洞大概有二十多米深, 她正站在靠近洞口處, 最裡麵就是她們燃篝火的地方, 柳雨靠在洞口站著。她離柳雨僅有五六米遠, 而在她的旁邊,岩石上布滿她用劍戳出來的印子。她用手電筒照向周圍的岩石, 彆的地方都沒有劍痕。
張汐顏盯著那些劍痕,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剛才揮著劍換著姿勢和角度刺向這麼一塊箭靶式的岩壁, 活像個傻子。
她拿著手電筒出了山洞, 朝著四周照去,赫然發現, 她之前見到的狹窄曲折岔洞極多的山洞不見了,出現在她麵前的是開闊的地下溶洞,地上堆積著塌方落下的大量岩石,以及橫七豎八地倒了許多屍體。
她之前遇到的那夥人全部死在了這溶洞中。他們有些死於自相殘殺, 有些則是被活生生嚇死的。就在她前麵不遠處, 一個人卡在兩塊岩石之間的縫隙裡,那表情驚恐至極,仿佛不是被卡在岩石中, 而是被什麼凶猛巨獸咬住。在岩石上和在洞頂上有很多古老的圖騰和符號,是刻進去的,沒有上顏料,手電筒照在上麵反出來的光晃得她眼花頭暈,腦海中瞬間浮現起那些人在山洞裡掙紮攀爬逃命哀嚎的情形。她再看去時,隻見那些人都睜開了眼,緩緩地扭頭朝她看來,之後,緩緩地起身,衝她露出恐怖的笑容朝她走來。
張汐顏嚇得猛地退後一步,對自己說,“幻覺!是幻覺!”她又再朝周圍照去,黎未和柳雨都不見了,自己又出現在幽深狹窄的山洞裡。
突然,她的額被人打了一下,柳雨的聲音響起,“張十三,彆用手電筒亂晃。”幽深狹窄和山洞和爬起來的死人突然消失,而她的手電筒正照在柳雨的臉上,黎未就站在她的旁邊,表情略古怪,有點像嘲諷,又有點像在笑話她。
張汐顏默然,背脊發寒,渾身發冷,有點被嚇到。
她明白過來,其實她從睜開眼醒來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幻覺裡。她以為她破了鬼蜮幻蠱的伎倆,但實際上那些都是假象,她仍舊在幻境中。就如同夢中夢,以為自己做夢醒了,其實她隻是夢到自己醒了,還在做夢。
她分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在幻覺中還是清醒的。
這很可怕,一個人如果分不清楚現實和幻覺,就成精神病了。
她忽然想起精神分裂的柳雨。她在這山洞裡才呆了半天就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幻覺,而柳雨是從花祭部落的活人祭祀中活下來,又再在花祭部落以花祭神的身份生活了半年。花祭部落活人祭祀的地方,隻怕比這裡更加可怕和詭異。柳雨還記得自己是誰,哪怕隻是假裝自己是柳雨,以柳雨的身份工作生活,都已經極不容易。
黎未見張汐顏的臉色蒼白,額頭全是冷汗,似乎是被嚇得不輕,心說,“還行,這才是正常反應。”她說,“走吧,出去了。”轉身朝山洞外走去。
張汐顏又看了眼柳雨,強自穩住心神,打著手電筒,默默地跟在黎未的身後。
山洞裡到處都是落石,沒有經過修整,沒有路,很難走。她在攀爬時找到很多腳印,有她們幾個的,也有死去的那些人的,石頭縫隙間和岩石上都留下大量他們活動的痕跡,就仿佛他們一直在這片區域打著轉,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夢爬奔跑。
她還找到一圈自己的腳印,像是她圍著一塊直徑約有十幾米的大石頭轉了四五圈,之後又爬上那塊石頭上,躲在它和另一塊石頭間的夾縫中躲了好久。因為地上全是她踩出來的腳印,且大部分都對著同一個方向,她曾躲在這裡悄悄觀察著什麼。而她所對的方向,前方三四米處,躺有一具屍體。那人胸膛和頭部都有致命傷,眼珠被挖走了,正是當初追著她的那隊人中,被隊友當成屍蠱殺死的人。她在幻境中,曾躲在通道裡一個隱蔽的地方,親眼見到追她的五個人集體產生幻覺,其中四人把另一個走散的隊友當成屍蠱殺掉並把他的眼睛當成僵屍蠱挖出來。也就是說,其實,她當時已經中了幻覺。
她在旁邊的一塊岩石上,又見到了刻在石頭上的古老符號,這次沒敢多看,趕緊移開了視線和手電筒光。
黎未穿著高跟鞋在這些岩石上輕鬆自如地跳來躍去,仿佛那些不是什麼難爬的岩石,而是園林水係中間用石墩連起來的小橋,不過走在叢林間,再大的大佬,再敏捷的身手,褲腿、腳踝和鞋子上都無可避免地沾上泥,衣服上也蹭了不少汙漬,後背不知道蹭在哪裡,沾濕了一片。
張汐顏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她停了下來,手電筒光在黎未的背上反複照了又照。黎未兩手空空的,沒有帶登山包,沒有帶紅珊瑚樹。她又朝旁邊的柳雨看去,見到柳雨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走。
張汐顏說:“你們……還是我的幻覺吧?”
柳雨抬手摸摸張汐顏的額頭,“沒發燒呀。”不僅沒發燒,還有點涼,額頭上都是冷汗。
黎未回頭,“嗯?”了聲,問:“怎麼說?”
張汐顏說,“你的登山包和紅珊瑚樹沒有了。”
黎未掃了張汐顏兩眼,說:“回家後開兩副安神藥吃吃。”說完,轉身繼續朝外走。
張汐顏沒動。那紅珊瑚樹應該就是蠱神樹,跟柳雨和黎未身上的花神蠱的味道一模一樣……她隨即又想起自己見到那蠱神樹時,似乎已經是身處幻覺中……難道不是真的?
柳雨見張汐顏傻愣愣的,撈住張汐顏的胳膊拉著她往外走。
張汐顏挺反感柳雨拉著她,想甩開,但她很害怕,有人拉著她,真實的觸感又帶來幾分安心。她猶豫兩秒,最終還是妥協,任由柳雨拉著她走。畢竟在這地方,沒她們領路,她出不去,走下去總比自己困在原地困死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