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1 / 2)

帳中香 花間酒 5659 字 4個月前

來自安歸的密函被送到燕檀手中時,薩耶還未從烏孫國趕回來。燕檀隻得派人去請同?一起留守在扜泥的畢娑來當麵商議。

那封密函是從匈奴與樓蘭前線,經人日夜不休趕回扜泥送到她手中的。

燕檀屏退左右後,將安歸親書的那張羊皮卷交給?畢娑。畢娑隻接過來看了寥寥幾眼,便是神色一沉。

他猶豫了片刻,而?後抬眼看向燕檀:“公主可要依陛下所?說而行?”

燕檀點了點頭:“今日我叫你來這裡?,就是為了同?你交代這件事。”

她難得正色道:“如今我和陛下在這城中最信任的便是你。我走之後,為了防止城中對前線戰事起無端猜疑、動搖民心,你要負責將這件事隱瞞下去,除宮內貼身服侍的宮人外其餘人等一概不得?知曉。你須對外聲稱我還在扜泥,隻是身患重病不便外出。”

畢娑皺眉,俊秀的眉眼中略過複雜的神色。屋內又靜默半晌,他才下定決心開?口道:“公主,你在王都代為主持政事,不會?不知道匈奴人提出的條件吧?”

燕檀又點頭:“我自然知道的。”

“那……”畢娑的手指下意識地在羊皮卷上摩挲,咬了咬牙,“恕我冒昧,即便我很難想象陛下會?如此決斷,但如今看來,陛下此番喚公主動身前去樓蘭城,怕是為了將公主交給匈奴人,以換取議和機會。即便如此,公主也……心甘情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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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城外依舊是黃沙漫漫、寂靜無聲,夜間從大漠上吹來的風冷如寒冰,裹挾著沙粒,在這深冬臘月刮得人臉頰生疼。

而?城內卻已是一片水深火熱之象。高昌國的背信棄義之師再?一次踐踏了這座還未得以恢複的城池,將它陷入火海與血海之中,並四處殺戮掠奪。

燕檀裹緊身上的鬥篷,用帽子略略遮住臉,掀開?了等在樓蘭城門外的那架不起眼的馬車的車簾。

她才躬身踏入車廂,就被人抱了個滿懷。對方身上濃重的血腥氣令燕檀清楚地知曉,如今的境況恐怕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急地步,以至於他已經無法像之前那般在大戰之後從容沐浴再來見她了。

燕檀閉上眼睛,將

臉埋在安歸頸窩,伸出雙手將他抱緊。

片刻無言,隻有他略顯狂亂的心跳聲,在黑暗中清晰可辨。安歸身上還是戰場上所?穿的盔甲,又涼又硬,將燕檀硌得?有些疼。

她抬起頭來捧住安歸的臉,借著從車窗透進來的月光看到,戰場的風霜將他的輪廓裁削得?更為淩厲,青年的左頰上添了一道淺淺的血口,這一道血口令他白皙俊美的臉龐平添了幾分狠戾和陰沉。

燕檀心中一酸,癟了癟嘴,用細嫩的手指去撫摸他那道傷口,問道:“身上還有彆的傷口嗎?我臨行前帶了藥粉和清水。”

“來不及了,阿宴。”安歸將她覆在他臉上的手攥在手中,低頭深深看著她,“我此次帶精兵急行軍趕回樓蘭,子時一過便會對城內高昌人發起奇襲,眼下是趁著兵士休息備戰時來匆匆見你一麵,同?你交代完要交代的事情,就要走了。”

燕檀抿了抿嘴唇,聽他繼續說道:“想必你已經知曉了匈奴人提出的條件。你一定知道,我不會?應允他們的。但我身在戰場,無法阻止彆有用心之人聽聞此事加害於你。所?以阿宴,我喚你前來便是要將你送出樓蘭,讓你回到趙國去。”

燕檀並沒有絲毫驚詫,麵色沉靜地看著他,隻是眼睛裡?的神色複雜而?傷感。

“裴世矩和裴家護衛已經藏匿在這附近。即便我並不想將你托付給?其他男人,更何況那人還是對你心存舊情的——竹馬,”他斟酌了一下這個詞,低下頭去,“但他的確是眼下最合適的人選——我了解他的為人,他在趙國也算有些權勢,最重要的是,他一定不會?害你。而?我作為你的夫君,無法親自保護你……”

他的語氣疲憊而又失落:“阿宴,我太無能,對你不起。”

燕檀猛地抬起頭來,抽噎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於是索性撲進他的懷中,摟著他的脖子失聲痛哭。

安歸一手撫上她腦後,將語氣放得溫柔道:“但我早前曾應允過你,往後一定會?得?到你的首肯再行事。那麼,阿宴,你願不願意同裴世矩先回到趙國去?他允諾我替你隱瞞身份,令你留在瓜州。一旦樓蘭的戰事結束,我便去接你回來。你可願意?”

“我才不是嬌弱無能的深宮婦人,永遠仰仗著自己的夫君的保護,保護自己是我自己的分內之事。”燕檀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作為一國之君,你首先要保護的是你的子民。”

燕檀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用袖子抽抽噎噎地擦著眼淚,安歸躊躇了一下,捧起她的臉,用拇指替她揩去淚水,聽她說道:“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要苛責你自己。我願意去瓜州,我會?保護好自己,你也要活著帶我回樓蘭。”

安歸深不見底的碧色眼眸中滿是動容,他捧著小公主的臉,用目光細細描摹她的容貌,似乎是要將她的樣子刻進心底去。

今夜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唯有在戰場上念著她的音容笑貌,才能夠深切地體會?到要在匈奴人手中守住身後這片土地的意義。

她是他戰場廝殺、所?向披靡的信念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