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1 / 2)

帳中香 花間酒 6218 字 5個月前

安西侯所率和?親使團抵達龍勒驛時已?是黃昏時分。戈壁霞光之下,數百人的使團與?攜帶著大量奇珍異寶、典章書籍的駝隊綿延出幾裡遠。

為?首的安西侯已?年逾半百,正是此次和?親樓蘭的主婚使。他生得清瘦而儒雅,眉目間?仍有些書卷氣,幾乎讓人看不出這曾是一位於戰場之上廝殺的將領。

驛長帶著驛中十幾名驛夫出得驛站來?,將這幾百人井然?有序地?迎進驛站中。幸而安西侯的侍從今日一早便?提前趕到了驛站向他通告,他才來?得及備好這許多人的膳食和?宿處。

也幸得幾十年前龍勒驛曾經過一次徹頭徹尾的重建,才有了如今的規模。若是放在從前,怕是接待不來?這麼多人的。

驛長也是在那時來?到龍勒驛的。他不太?清楚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麼事,隻隱約知道同華陽公主使團有些關係,那之後,龍勒驛原本的驛長驛夫都被換了下來?。

如今他守在這裡也有三十來?年,年歲有些大了,步履不太?穩。

人若是上了年紀,行動與?思緒都難免遲鈍,但總歸有一樣好處,便?是能看得明白一些年輕人不容易看得明白的事。

驛長蹣跚上前同安西侯行禮,他看得到,那鎮守西疆數十年的侯爺望著他身後的驛站,眼中流露出了極為?不易察覺的傷懷之色。

是因為?他的父親麼?

驛長知道,眼前這位功績赫赫的侯爺曾在方?及弱冠之時便?經曆了喪父之痛。而他的父親老安西侯便?是死於送親樓蘭的途中,生前最後經行之地?,便?是龍勒驛。

如今,已?然?過去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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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中,裴世矩下了馬,親自將那從金京遠道而來?的公主從車輿上迎了下來?。

年輕的公主仍有些怯意,一雙烏黑的眼眸惴惴不安地?打量了一番四周,而後小聲同他見禮,溫柔嬌弱,嫻雅文靜。

裴世矩的視線從她烏黑的發與?一張春花般嬌豔的容顏上淡淡略過,而後命人引她前去塢院中用飯。

他站在驛站的馬廄中,忽而沒什麼來?由?地?想到,三十年前,父親和?華陽公主站在這裡時,是否也如

今日他所見的場景一般無?二?

向前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大漠,是遠國異域,而身後是連綿的草場與?山川,是今生都無?緣再回顧、卻用儘了一生去守護的故國。

沙漠上吹來?的朔風仿若舊事的回音,穿透了無?儘的歲月,向他前赴後繼地?撲來?。

他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如今他老了,華陽公主也老了,三十年前故事裡的人都老了,還有些已?經不在了。趙國老皇帝駕崩,太?子繼位,他如父親一般,護送著趙國的公主前去樓蘭,與?王儲摩希犁和?親。

公主是當今皇帝嫡親的女兒,封號鹹安,正是才及笄的年紀。

裴世矩記得,枕枕離開金京,與?樓蘭和?親時,也是這樣的大好年華。

但是,她不像她。

這世間?,他再也未曾見過如枕枕一般的女子,活潑、聰慧、堅韌、樂於天命……

……用情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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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入了夜愈發靜謐,驛長仍不敢歇下,暗中增強了巡邏與?防衛,甚至親自帶人守著鹹安公主與?安西侯所下榻的驛舍。

他沒有向那些年輕的驛夫解釋緣由?。

鹹安公主早早地?梳洗歇下,驛舍熄了燈,陷入一片沉寂與?黑暗之中。而驛長卻發現,安西侯所在的驛舍仍是一片燈火通明。

他上前叩了叩門,低聲問侯爺為?何仍不安歇,可是有什麼不合心意之處。

片刻後,門後傳來?裴世矩溫文帶著笑意的聲音:“並非驛長招待不周,還請驛長不必憂心。”

而後便?沒了聲音。安西侯亦未解釋緣由?。

驛長在門前躊躇半晌,卻也懂了他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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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舍內,裴世矩衣裳不解,端坐於床上,手邊放著一把利劍。

他聽聞驛長的腳步聲走遠後,便?闔上雙眼,閉目養神。

四周重新又落入一片寂靜。

他的腦海中忽而閃過許多畫麵。那些畫麵並非他親眼所見,甚至並非真實之景,卻曾在這三十年間?無?數次地?侵擾著他的神思,日日夜夜,不肯罷休。

尚為?青年的裴世矩便?無?數次幻想,當年的父親和?華陽公主在龍勒驛下榻的那一夜,究竟經曆了怎樣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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