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華忙笑道:“臣等正在準備種麥子,皇祖母可要隨臣來瞧瞧?”
“你們麥子怎麼種得那麼晚?哀家來時,看路上已經有不少人家種好了麥子?”
“回皇祖母,他們種的可能是冬小麥,臣這裡的是春小麥,品種不一。”
“哦,春小麥與冬小麥可有什麼區彆?”
“區彆有些多,種植時間、生長時間以及口感產量等都不相同,臣去年原本應該開始種冬小麥,奈何地沒修整好,隻能先種春小麥,今年冬天再試試冬小麥,對比一下兩種有何不同。”
太後與皇帝聽他一路講解,連連點頭,看向他的目光越發和藹。
樘華申出手時手腕處帶了一塊泥土,他自己沒發現,皇帝跟太後倒看得分明。
他是個做實事的人,對這片田地又上心,介紹起這片田地與上麵的作物來,如數家珍,話都比平時多了不少。
“咦,”太後看見好幾畝田的菜苗,目露好奇之色,“你們是油菜苗罷?”
“皇祖母好眼力,這正是油菜苗。臣今年一共種了五十畝油菜苗,還沒完全種完,這隻是一部分。”
皇帝奇問:“怎麼種那麼多油菜?五十畝怕吃不完罷?”
樘華忙解釋道:“油菜的吃法比較多,小的時候可以吃菜苗,大一些可以吃菜心,等開花了就結菜籽炸菜油,榨油的肥料以及菜葉到時候還能用來喂豬喂雞喂魚等。”
樘華解釋道:“臣觀許多人家吃豬油,若是能多種些菜,菜油價格降下來,也算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好事。不過這事得慢慢謀劃,行的話,過個十來二十年,吃菜籽油的人才會慢慢增多。”
皇帝點頭,“你的莊子你自己做主罷。”
五百畝地不算小,樘華帶著他們逛了一圈,半上午就過去了。
眼看要到吃午飯的時間,樘華也不能將他們攆回去,隻能小心問兩人是否有在這裡用飯的打算。
太後今天難得走了這麼多路,胃口正開,她有些餓了,便笑道:“就在這吃吧,哀家也嘗嘗你們種出來的菜。”
皇帝沒意見,還開玩笑道:“今日便勞你招待了。”
樘華哪裡敢接這樣的玩笑話,忙行禮去吩咐手底下人。
皇帝與太後一張口手底下人都忙起來了,禁軍、太監、宮女,各路人馬井井有條地伺候,既要保證中午的飯菜能入口,又要防止的人下毒。
樘華還得在禦駕麵前陪著說話,想了想,叫李昌利等人過來吩咐,“中午就做我們常做的那些菜。”
做那些菜不容易失手,還能嘗個新鮮。
樘華細細吩咐,“去水庫裡撈幾條魚,做酸菜魚,辣子要放少些。殺隻雞浸白斬雞,鴨則做酸筍鴨,主食做白菜餃子,若是能找著野菜,再做一份野菜餃子。其餘蔬菜瓜果,你們看著上,寧願多,勿要簡陋。”
“是!”李昌利擦著額頭上的冷汗,在禁軍的目送下忙去張羅飯食了。
他還是第一次接到如此重大的任務,大冬天汗濕了頭發。
樘華對等在此地的禁軍將軍張獻寧客氣道:“勞煩張將軍,此地還請您多看著些。”
“這個自然,顧大人不必客氣。”
樘華點點頭又回去了陪兩位說話。
他們上午走的慢,走了這麼一遭,太後筋骨活動了一回,覺得頗為舒適,心情也好。
樘華招待他們喝茶吃點心,好在先前靖寧王給他送了幾車吃食來,現在倒不至於太過寒簡。
手底下人用心伺候,李昌利等更是使出吃奶的勁,命許多田仆一起動手殺雞宰豬,將幾個菜收拾出來。
這些菜都不是精致的菜,不過勝在新鮮,菜新鮮,菜品也新鮮,皇帝與太後兩人又走了不少路,正是餓的時候,用這樣的飯用得極香。
這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用過午飯後,樘華好不容易將皇帝以及太後送走,在心裡鬆了口氣。
太後與皇帝對他實在滿意,太後臨走時還拉著他的手,殷殷囑咐,“哀家知你是個好的,你在這裡住著,也莫要太過簡樸,你還年輕,莫虧了自個兒身子。”
堂堂一國太後,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可謂親切至極,樘華心裡感動,行禮道:“多謝皇祖母,臣一定好好照料自個兒,不叫你們擔心!”
太後欣慰道:“這便對了,多保重身子,也好為這天下多謀幾年福。”
樘華不知道太後出於什麼原因才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也有可能是純粹的客套話,不過這話一傳出去半個皇都都驚了。
隨後,皇帝與太後皆有賞賜下來,令不少人狠狠眼紅了一把。
很多人在樘華這個年紀還是白身,再沒出息一點的,即使年長他一輩,也不過是個小官。
皇都裡沒幾個像他這般,還未滿二十便到了這個高度,況且頗得皇帝與太後的青眼,若是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以後還不定有什麼樣的造化。
真說起來,樘華不過是為庶子,原本請封都輪不著他,他兄長要繼承王府,弟弟是嫡子,應當也能請下個封號來。
他作為中間的庶子,不上不下,實在有些尷尬。皇帝不可能給靖寧王府如此厚待,皇子們本來就多,子子孫孫數十人,正宗的皇子皇孫都不一定有封號,他這偏房庶子就更不大可能了。
然而,滿皇都都覺得不大可能有出息的人偏偏最有出息,樘華無論做官還是從商,都做得風生水起,令許多人大跌眼鏡。
隻這一遭,暗地裡嫉恨他的人就不知有多少。
先前叫他“顧狂”等花名的人便多少期望他狂妄自大,自毀前途,隻是世事難料,他不僅沒有自毀前途,還大放異彩,直至這個地步,大部分人已惹不起他了。
年初十,早朝正式開朝。
樘華現在已經是四品官,平時不怎麼上朝,不過大朝會須得參加,像年初十開朝,第一次的大朝會,他是必定要參加的。
江平原平時跟他住在莊子上,知道他要開朝,頭天晚上便令敬宜與瑞梔兩個熨燙好衣服,準備朝珠朝靴等。
他們離得遠,第二日天未亮,樘華就被挖了起來,送上馬車,江平原親,自駕車帶他往宮裡趕。
樘華眉眼餳澀,困得在馬車裡直打哈欠,喃喃道:“這日子也太什麼了,天又冷眼又困,還得顛顛簸簸去上朝。”
江平原溫聲,“公子莫說這樣的怪話,這難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榮譽?若換個尋常人來,寧願短壽十年二十年,怕也想獲得個顛顛兒上朝的機會。”
“事實就是如此嘛,我也就在你麵前說說。”樘華靠在靠墊上,從匣子裡摸點心吃,“我約了千曲他們過幾日去逛元宵燈會,你記得空出時間來與我一道去。”
“我知道了。”
江平原現在也忙開年了,他既要管鋪子,還得安排兩個莊子,甘華那邊香雲紗的印染不能停,穀準的玻璃也還要繼續燒,郎窯瓷也得跟進。
他是大管家,雖然下麵有許多人手可使話,但這麼多事也足夠令他忙得腳不沾地。
江平原都在太忙,忙得都快想不起來操心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樘華倒解決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他白天在這邊忙碌,晚上過去黏著著他阮哥,日子過的充實又快樂。
樘華住在莊子裡,不必擔心有人突然闖入他房間,心裡一直暗搓搓計劃晚上去跟阮時解睡。
如果不是阮時解最近實在太忙,要處理他公司新項目的事情,樘華計劃早就得逞了。
樘華到宮門前時,天才微微露出點白光。
官員們大多已經到了,大家啃餅子的啃餅子,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話的說話。
許多人看見樘華過來,紛紛揚起笑臉跟他打招呼,其中也不乏一些長官。
樘華忙謙虛地回應,該拍馬屁的拍馬屁,該結交的結交,短短一年多,他已經成為挺適應官場的老油條。
大朝很快便開始,大家排好隊,在太監的引領下,慢慢到議事殿去。
樘華排在靠後的位置,站著聽了全場。
他這種級彆的小官員,不是有什麼特彆的事情的話,在朝上基本不會說話,就算有事大多,也還是以上奏折為主。他們的官位實在太低了,一般來說沒有他們說話的機會。
絕大部分人當官當得比較謹慎,奉行中庸之道,不會做這個出頭的椽子。
樘華站著聽了近兩個時辰,國家大事都心裡有數了。
隨著太監一聲退朝,樘華他們這些官位低的站在原處,等前麵的大人們先走,才在後麵慢慢跟上。
“樘華——”聽到前麵有人叫自己,樘華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他睜大眼睛往前看去,隻見四皇子正他招了招手,二皇子顧戈也在。
樘華心中一凜,腳下卻小跑幾步跑到他們跟前,認真行過禮,叫了一聲,“見過二殿下,四殿下。”
二皇子顧戈笑道:“樘華何須如此客氣?都是親戚,叫我們一聲兄長便是。”
普天之下,還真沒幾個人敢跟皇族論親,樘華有絲猶豫。
二皇子:“前幾日皇祖母還特地對我們幾個誇了你,叫我們見賢思齊,華弟今日可有空,不妨一道去喝幾杯,我們兄弟之間也親近親近。”
樘華無法推辭,隻得道:“殿下客氣了,理當我請二位去喝酒,不知二位想去哪裡喝?”
“就聚賢樓罷,聽聞華弟常去那裡,估計那裡的酒菜應當合你口味。”
樘華硬著頭皮應下,“臣還穿著朝服,還請二位殿下容臣去換個衣裳。”
顧戈笑笑,“本王許久未見皇叔,今日正好與你一道去瞧瞧。”
樘華去看顧戟,顧戟朝樘華露出一個油膩笑容,樘華眉頭幾乎不受控製地要皺起,他費了點力才勉強控製好自己的表情
樘華不願意跟他們出去,又不得不跟他們出去,費力拖延無效,隻得讓江平原駕車回顧王府,打算等會兒再說。
樘華大不擔心彆的,他現在聖眷正濃,估計他們兩個也不敢打自己主意,不過現在朝廷上的爭端隱隱有白熱化的趨勢,樘華不願意跟他們多來往,免得有人誤會自己站了隊。
估計也正是這樣,他們兩個才想拉攏自己。
樘華知道自己還有個彆人沒有的優勢,那就是他能掙錢。
爭皇位也需要經費,他手裡幾十萬兩銀子捏著,就沒有誰不眼熱。
靖寧王見樘華但他們帶了回來,目中也露出一絲驚訝之色,連忙向兩位皇子行禮問好。
顧戈笑道:“王叔不必客氣,是本王叨擾了。”
樘華道:“父王,我先換件衣裳,待會要與殿下他們出去吃酒。”
靖寧王笑:“去罷。你們年輕人也多出去走動走動,你弟弟在家,待會兒叫他跟你一起去,若是喝多了,他也好駕車送你回來。”
樘華心頭一動,“多謝父王。”
顧戟笑:“皇叔多慮了,哪裡用得著他弟弟跟著,若他喝醉了,我們送他回來便是。”
靖寧王溫和笑道:“隻有下屬送上峰,哪有上峰送下屬?這不合規矩。剛好他弟弟也在家,閒著讓他去跑跑腿,免得他整日在府裡無事生非。”
顧戟聽他這麼說,不好反駁。
樘華也怕出事,特讓江平原去請顧樘晗。
顧樘晗人不大聰明,性格倒還孝順,也算守禮,儘管不太情願,還是來了。
樘華道:“待會兒你與我一道上去喝酒,酒桌上懂眼色一些。”
顧樘晗瞅他一眼,嘀咕,“好事不想到我這些麻煩事,第一個就想到我了。”
樘華乜他,“你還想怎麼地?”
顧樘晗已經被他收拾慫了,聞言不敢多說,抿著嘴站到一邊。
不多時,樘華帶著顧樘晗跟顧戟他們一道出了門去聚賢樓。
這酒樓一般,酒也一般,樘華他們坐了個包廂。
酒菜上齊後,顧戈舉杯笑道:“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也未好好親近親近,這杯酒本王敬你,日後還得多來往,莫要太生疏。”
樘華忙舉杯喝了,嘴裡說道:“哪裡哪裡。”
顧樘晗也跟著舉杯,樘華忙道:“二殿下,四殿下,這是我弟弟顧樘晗,日後還勞兩位殿下多照顧照顧。”
顧戟明顯想談一些隱秘些的事情,誰知道半路出來個棒槌顧樘晗,飯吃了是吃了,目的卻沒達到,氣得他肺管子疼。
浪費了時間,吃了一頓飯,隻拉進了些關係,顧戈也有些遺憾,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隻得等下次再來。
這次酒局隻有顧樘晗一個人挺高興,剩下幾個人都是表麵上笑著,內心卻鬱悶。
樘華灌了不少酒,中午就在王府裡休息,下午一醒來就讓人駕車回莊子裡。
靖寧王來送他,“怎麼這麼趕,已經下午了,要麼就在府裡歇息一日,明早再趕過去吧?反正也不差這麼一點時間。”
“多謝父王,還是不必了,現在我們正在春耕,每一日都十分重要,若在府裡歇息,得耽擱一日半。還是算了,等忙完這段時間我再回複來看您。”
靖寧王見兒子臉上滿是疲憊,也沒多說,隻是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個兒注意些,有事向父王說。”
說到最後,靖寧王壓低聲音,“我們這等人家,不必摻和到那些事去,你自己注意一些,能推就推了吧。若實在不行,你避在莊子上也是個好法子。”
樘華鄭重,“我知,就怕他們不放過我們,今日上午晗弟跟他們喝了一頓酒,父王你也多叮囑他一些,莫叫人鑽了個空子。”
“父王知道了,本王心中有數,你放心吧,有我在。”
樘華回去莊子,他倒沒推脫,現在每天都要記錄數據,他是真忙得很,幾乎分身乏術不能耽擱。
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晚上去到阮時解那裡,心裡的委屈便有些壓抑不住了。
阮時解見他臉色不好,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臉問道:“怎麼了?”
光很好,氣氛也溫和,尤其麵前這個人是樘華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人。
樘華一下撲到他懷裡,抱住他的腰悶聲道:“沒什麼,就是想你了。”
阮時解笑了一下,揉了揉他頭發,“嘴那麼甜?”
樘華悶聲,“嗯,甜,你要嘗嘗麼?”
跟坦蕩的人談起戀愛來,總是特彆直白,哪怕阮時解自詡為君子,也經常被撩的心情激蕩,不能自拔。
既然樘華邀請,阮時解自然要嘗嘗。
誰知這一嘗之下,兩人險些失控。
樘華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扶著阮時解的肩,挨著他努力換氣。
阮時解伸出結實有力的手扶在他腰間幫她保持平衡,有些哭笑不得,“怎麼不會換氣?”
樘華嘟囔,“換了,就是後麵沒想起來。”
“你呀。”阮時解耐心等他,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問:“今天想乾什麼出去?出去吃宵夜還是在家裡看書看電影?”
“暫時沒有什麼想乾的,你呢,你想乾什麼?”
阮時解:“不然我們過去大學城那棟房子裡,實驗一下,看直接能不能從你那裡開門到大學城那棟房子。”
樘華早就忘了這事,聽他提,想了想,道:“成啊,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