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了好幾天,秋風蕭瑟, 連太陽都不願意出頭看一眼, 沈希坐在窗戶邊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各式各樣黑黑白白的傘組成一個奇特的世界。
“少爺, 該下去了。”
沈希沒有回應, 他依舊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漆黑的雙眼中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所有人都說赤司家收養的養子真是個冷心冷清的人,連母親般的存在死亡也不見悲傷, 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真是收養了一個白眼狼。
“少爺?”
“我馬上就下去。”
關上窗戶, 沈希站起身來, 他難得穿上了黑色的西裝, 在窗戶的倒影裡,他看到了自己, 沒有了那身白色,就像是周身少了一層溫和, 那份被掩飾的疏離和冷漠就這樣毫無顧忌的散發出來。
這才是他, 這才像他,那個沒有被小姨掰正的自己。
雨中的追悼會,赤司先生低聲訴說著什麼,眼角帶著淚水,征十郎低著頭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沈希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出房門, 暴露在眾人麵前。
“這就是那個孩子?果然很奇怪啊……”
“和傳聞說的一樣, 真是個冷漠的人,赤司家為什麼會收養這樣一個孩子。”
“據說是赤司夫人姐姐家的孩子,他們是這孩子唯一的親戚。”
周圍人小聲地和友人談論,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聲音不會被聽到。
“閉嘴!”阻止了所有聲音的是剛剛趕來的一位老人,他穿著考究的黑西裝,手中是一柄精致的手杖,那是一個看上去就很威嚴的老人。
“我家的事情由不得你們胡說八道,不管是我的女兒還是我的外孫。”
沈希轉頭看向前方,那是一個陌生的老人,但老人眼中的悲傷告訴沈希,這並不是一個陌生人。
外孫,所以這是祖父嗎?
老人走過來,他小心翼翼的抱住沈希,眼中含著淚水,“抱歉孩子,這不是你的錯。”
當然不是我的錯。
沈希心想,他活著不是為了讓彆人指指點點,也不是為了讓小姨連帶著被指責,他並不確定如果那些家夥繼續說下去自己會不會直接讓他們再也開不了口。
能夠壓製他的人已經沒有了不是嗎?
老人放開他,他緊緊攥住沈希的手,“去吧,你的朋友在等你。”
沈希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太宰治穿著一身黑風衣站在邊緣位置一直看著他,見他看過來也隻是舉了下手,鳶色的雙眼中帶著安慰。
這場追悼會過的很快,因為在一個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中,再也沒有媒體敢說出一些尖銳的問題,也沒有人敢詢問沈希的情況。
“哥……你還會回來嗎?”
紅發少年站在門口看著沈希,眼中帶著悲痛,“媽媽走了,你還會回來嗎?”
實際上他們全家都知道沈希一直以來能留在這裡是因為赤司夫人,從15歲到現在,他們也能看到他的轉變。
沈希到來的那一年征十郎還很小,小孩有時候比大人要敏感的多,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沈希對於他們一家人的態度,那種脫離了偽裝的真實。
他的心空洞到裝不下任何一個人,不管是誰都沒辦法讓他為之停留。
沈希站在赤司夫人的遺像前沉默了片刻,“會回來的,因為小姨在這裡。”
“嗯。”征十郎勉強自己勾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和你朋友走吧,爸爸已經同意了,希望你能夠出去散散心,你的朋友說可以看好你。”
媽媽不在了,不管是他還是父親都不敢說能夠看好他,他當初是什麼樣子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沈希點點頭,“我知道了。”
將手中的那支綻放的百合放在小姨的墓前,看著百合被雨水瞬間打濕。
將這支百合送給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人,願你已經在另一個世界找到了幸福。
太宰治從來沒有見過沈希穿一身黑西裝的樣子,除了在那個世界短短的五分鐘,那種旁人無法理解無法走進的孤獨縈繞在他的周圍,讓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帶我走。”沈希看著他這樣說。
點點頭,太宰治拉著他的手離開墓園,一路上踏著枯葉在雨中漫步。
“這雨真是沒完沒了啊。”太宰治抬頭感歎著。
沈希伸出手來,看著自己手心中不一會兒便凝聚出水團,“是啊,從我們回來的時候就開始下,一直下到現在了。”
太宰治轉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問:“你沒事吧。”
“沒事,我之前不就和你說過。”沈希漆黑的雙眼中沒有絲毫情緒,他看著手心裡的小水團,聲音沒有起伏,“我沒有難過,隻是死掉而已,死亡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再也不相見。
“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太宰治繼續拉著他往車站走。
“我先帶你回偵探社吧,我也沒什麼地方去,可以帶你出外勤哦,當然……國木田就算是反對也沒有用。”
沈希眨眨眼睛,“你說了算。”
一路走到車站,還需要一個小時才能等到下一班車到來,兩人收起傘坐在等車的位置上休息。
“太宰穿黑色衣服看上去很奇怪。”沈希看著他身上的黑色大衣。
太宰治嘖了一聲,“比起我你才是奇怪好不好,突然就換成黑西裝變得苦大仇恨,超級可怕的樣子。”
“有嗎?”沈希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這隻是葬禮上需要穿的,是家裡準備的,我以後就不這樣穿了,但是太宰,怎麼說,真的變化很大啊。”
換下那件暖色的風衣,這種壓抑的黑色讓沈希總覺得太宰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是是。”太宰治無奈的湊到他的耳邊,“我在港黑的時候就是這麼穿的,但也沒有差彆這麼大吧。”
“唔。”沈希點點頭,“突然想知道在港黑時太宰是什麼樣子的了。”
太宰治歎了口氣,“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因為我那時候絕對不會和你成為朋友的。”
甚至隻會在沈希自殺路上狠狠的做一把推手。
“但是很有趣啊。”沈希和太宰治靠在一起,“那時候的我和那時候的你都不是現在的樣子,如果提前相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呢?”
太宰治順著他的思維想了一下,“不太清楚,但如果是那時候的話,我應該會覺得你很有趣,或者因為你的目的來試探你,為了樂趣打斷你的計劃什麼的吧。”
“哇,好可惡的樣子。”
當然隻是有趣而已,並不會轉變為現在的樣子。
因為他根本就不會救人。
等到了橫濱後天色已經很晚了,因為離開的時候就是傍晚,加上暴雨影響了車輛行駛,導致他們比原計劃晚了好久才到達目的地。
“啊,終於下車了,好餓啊,我要去吃咖喱飯!”
沈希看著他,“這麼餓的話,剛才乘務員來的時候為什麼不要一碗泡麵呢?”
“不對!”太宰治瞬間反駁,“在饑腸轆轆的時候用一碗泡麵填飽肚子是一種褻瀆!越餓越應該去吃一些美味的食物才對!”
“這個點了還有供應晚飯的飯店嗎?”
太宰治瞬間委屈,“我也不知道啊……”
沈希歎了口氣,“去那種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些吃的吧,我也餓了。”
在雨中艱難的前行了很久,他們終於遇到了一家漢堡店,也不管裡麵的東西是不是適合晚上吃,兩人連忙走進去,抖抖身上的水,被店內的溫度溫暖到。
“哇嗚,好溫暖。”太宰治把傘插到傘框裡,濕漉漉的跑到櫃台上點單。
“美麗的小姐姐,請給我兩杯熱咖啡好嗎?”
售貨員瞬間臉紅,“啊,好,好的!請問客人還要其他東西嗎?”
“那個,還要……”
沈希找了一個空位坐上去,周圍都是一些年輕人,大多數都在急著筆記,還有學生在寫作業,都是一些努力的人啊。
唔,最邊緣那個人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
咖啡的香味湧入鼻中,太宰治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過來,將其中一杯放到他的麵前。
“你在看什麼?”
“沒有。”沈希看著旁邊,“太宰,那個是不是中原中也先生。”
“哈?”太宰治猛地站起來,“那個該死的蛞蝓在這裡?!”
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聲音便直接響起,“這是我要說的話好不好!”
中原中也站起來,他盯著太宰治一副相當危險的樣子,“你這條該死的青花魚為什麼在這裡,真是陰魂不散的家夥。”
“喂喂,什麼叫陰魂不散!中也你是在祝福我趕緊去死嗎?實在是太感謝你了。”
沈希喝了一口咖啡,盯著兩個人看戲。
中原中也直接走過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盯著太宰治,“話說你這個家夥為什麼還活著!不是失蹤了嗎?我都喝了一瓶好酒慶祝了你怎麼又回來了!”
“當然是為了中也啊,看中也這麼有活力的樣子真是超級有趣。”
“嘁……該死的混蛋!”中原中也怒吼,“還有,把我的卡還回來!連在便利店買東西都要用我的卡,難道偵探社不會給你發工資嗎?!”
沈希接過售貨員小姐姐送來的漢堡,接著小聲安撫了她一句,接著繼續看戲。
“還有你!”可惜中原中也並不放過他,“為什麼你也會在這裡,還是和太宰這條青花魚一起!”
沈希眨眨眼睛,“如果不想要太宰花你的錢,改掉銀行卡密碼不就好了。”
“哈?你以為我沒有這樣做過嗎?”中原中也指著太宰治怒吼,“不管我換多少個密碼這家夥總是能夠猜出來,難道你把自己的腦子都用在猜銀行卡密碼上了嗎?!”
“這是因為中也實在是太好懂了,我不需要用腦子想就知道你用了什麼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