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 兩人站在屋簷下一言不發,雖然安靜但一點都不尷尬, 就像是這場朦朦朧朧的小雨,將所有的感情蒙上一層細紗, 影影綽綽。
周圍開始起霧,霧氣越來越大,直到除了彼此看不到其他人,太宰治呼出一口氣, 白氣瞬間飄到空中和霧融合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 太宰治的手機網絡連接不暢, 磕絆的很厲害, 最後直接掉線,沈希將手機塞回太宰治的大衣口袋。
“太宰,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
“最起碼等不下雨, 然後霧稍微散一點。”太宰治道:“你餓了嗎?”
沈希搖搖頭, 他吸了一口檸檬茶,“你還要喝嗎?”
轉頭看向沈希, 以及他手裡那杯幾乎見底的檸檬茶, 太宰治想了一下, “感覺還好, 不是很想喝, 但喝的話也沒問題, 啊, 真是一個關於哲學的問題。”
沈希歪歪頭, 隻不過是檸檬茶而已,還要上升到哲學嗎?
“其實比起這個我還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就是那種不太好說明的事情。”
“你現在不害怕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沈希蹲下身子,他伸出手,感受著霧氣中細雨淋到手心上,有點微涼,也有點癢癢的。
太宰治陪他蹲下來,“因為這個沒關係。”
“哦?”沈希收回手,“你想做什麼?”
“看我。”
沈希轉頭,緊接著他唇上一熱,太宰治距離他相當之近,他甚至能夠看到那雙鳶色眼中的自己。
真是有些難為情。
即使是這樣的事情,眼中倒影裡的自己依舊是那副平淡冷漠的樣子,完全沒有絲毫動容,但沈希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這麼久,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覺到它是在跳動的。
我還在呼吸著,我的心臟還在跳動,唇齒相依中,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和溫度,這便是……活著的感覺。
未曾關注周圍的兩人並沒有發現麵前的白霧開始消散,吧嗒一聲,像是什麼落到地上的聲音。
沈希微微偏頭,他率先看到的是落到地上的花色雨傘,雨傘在地上搖搖晃晃,接著就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人。
舒舍予站在雨中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樣,細雨迅速淋濕了他的眼鏡。
“叔叔?”沈希站起身來。
“等一下!”舒舍予像是被沈希的聲音驚醒,他推了一下眼鏡,聲音裡帶著震驚,“你先讓我消化一下,你們原來是這種關係?!”
原來是這樣,他就說這孩子怎麼一定要待在霓虹不肯回來,竟然被壞男人拐走了……
太宰治此時也是茫然的,他和沈希確實是在意大利沒錯吧,怎麼突然就回來了,還是在華國,被沈希稱得上長輩的人直接撞上。
他可不可以穿越時間回到過去,打死十分鐘前的自己。
但比起太宰治的尷尬,沈希絲毫不在意,他很平靜的和舒舍予對視,連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都沒有。
太宰治再次歎了口氣,說的也是,沈希根本不會在意這麼一點小事被看到。
“抱歉,舒先生,我們可以談一談嗎?關於沈希這件事。”
“不,你不需要和我談。”舒舍予直接拒絕,“我和沈希沒有長輩關係,而且他是個成年人,他想做的事情我沒有權利去製止。”
太宰治倒是愣了一下,“是這樣嗎?”
“成年人已經可以自己選擇怎樣去生活,每個人都有獨立的人格。”舒舍予麵無表情的看著太宰治,“不過除此之外,太宰先生,你有沒有嫁到華國的打算,國籍問題我可以幫忙解決。”
太宰治:……哈?
“一點都不虧的。”舒舍予迅速分析,“華國的國籍是世界上最難取得的國籍,難度不亞於在某個領域得到最高級彆的獎項,太宰先生考慮一下?”
“不,我並沒有改變國籍的打算。”太宰治小聲拒絕,“我還是比較喜歡橫濱。”
“這樣啊。”
舒舍予有些遺憾,但他還並沒有放棄,“入贅也行。”
“並沒有規定跨國戀愛必須改一個國籍……吧?”太宰治有些無奈的笑著,“舒先生真是抱歉啊,我們之間並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妥協。”
“好吧,還是你們自己的意願。”舒舍予歎了口氣,他從地上撿起雨傘,“走吧,先回家,這個秋天總是在下雨,真是受不了的潮濕。”
太宰治和沈希對視一眼,接著跟了上去,這時候才發現他們現在的位置,是他們上次跳下去的山。
兜兜轉轉,他們竟然回到了這裡。
“上次你們失蹤後我就經常過來走走,想著你們可能會突然出現,沒想到還真的等到了。”舒舍予摘下眼鏡擦了擦,這裡不算是山頂,走一段路就能看到平地。
“讓舒先生擔心了。”
舒舍予歎了口氣,“擔心倒是沒有,小希本來就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孩子,太宰先生也是,我其實不太了解什麼追求死亡,但活著不是很好嗎?”
“原來是擔心這個啊。”太宰治淡笑著,聲音裡帶著一點無奈。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沈希看著舒舍予,片刻後他才漫不經心開口。
“其實我有想辦法,我和太宰有約定,會努力的兩個人一起活下去。”沈希走在雨裡,漆黑的長發帶著水珠,“雖然我認為一起殉情比一起活著更有意義,但既然太宰覺得一起活下去比較好,那就活著吧。”
完全是一副為了彆人活下去的架勢。
舒舍予搖頭歎息。
不過,既然能夠為了他人改變,這真的是給他了一個超大的驚喜。
他曾經以為沈希一輩子就是這樣了,奇怪的性格強大的能力,因為本身本事不俗導致彆人的教導完全不會被重視,他甚至覺得沈希的未來就是獨自一人遊蕩,然後在某一天,無人察覺的離去。
如何教會一個不想活著的人學會活著?
“沈希,已經定下了嗎?”
“是啊,隻能是這個人了。”沈希輕聲應道:“畢竟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太宰治。”
“我知道了。”舒舍予道:“既然已經定下了,那麼就去和父母說一聲吧。”
沈希和舒舍予對視,最後他微微點頭,“嗯,我會去的,”
自從五歲後便沒有再見麵的家人啊。
家裡和上次離開之前沒有多少差彆,沒有多少人氣的客廳,住過一晚上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臥房,因為離開的時候房門關的很嚴實,屋子裡也沒有特彆潮濕。
“好冷啊沈希。”太宰治抖抖身上濕漉漉的外套,“我要去洗澡。”
“去吧。”沈希把他推進浴室,“等下我給你拿衣服。”
被雨淋濕這樣的事情,對沈希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實際上在這種寒冷的秋天,被淋濕泡這麼久很容易生病,就太宰那種體製,生病的可能性在50%以上。
拉開衣櫃,沈希從櫃子裡抽出自己習慣穿的衣服,他和太宰治差不多高,身材也差不多,所以他的衣服太宰治完全可以穿。
趁著太宰治在浴室的空蕩,沈希打開了放在桌子上的相冊,上麵是他的父母。
說真的,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就算是看著照片中的人沈希也會感覺到陌生,父母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也完全沒有頭緒。
唯一能夠記得的是母親在他睡覺的時候唱的搖籃曲。
那個溫柔到極致的女人相當愛他,她珍視著自己的骨肉,勝過她自己。
他們走的時候沈希還是個孩子,依稀聽到警方說父母出了意外,是交通事故,可惜沈希並沒有來得及深究,也沒有了深究的可能。
作為姐妹,母親和小姨的長相很像,看這些照片的時候沈希有時候會覺得這是看著小姨,比起母親,小姨在他的記憶裡相當鮮活。
畢竟五歲和十五歲還是不一樣的。
“你想見到我嗎?”沈希看著照片上笑得燦爛的女子,“所期待的孩子長成我這個樣子,你們一定會覺得難過吧。”
“畢竟我就是一個怪人。”
“不對,沈希才不是怪人。”太宰治從浴室裡走出來,黑色頭發上還滴著水。
沈希看向他,“不是怪人嗎?”
“如果你是怪人的話我豈不也是一個怪人,所以,沈希不是怪人,我也不是怪人,就這樣說定了!”說完太宰治還點點頭,一副自己說的很對的樣子,“對,就是這樣沒錯!”
沈希平淡的看著他,“所以太宰是為了自己不當一個怪人才這樣說的嘍?”
“我可沒這樣說。”太宰治擦著自己濕透的頭發,“因為沈希對我來說,是一個正常的、讓我無法放手的人,就像是你說的,隻有特殊的人才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而優秀的人,一般都是奇怪的。”
沈希恍然大悟,“你在誇自己優秀?”
“被你聽出來了!”太宰治誇張道:“不得了,沈希你一定是在我腦子裡裝了監視器,不然為什麼我說什麼都能被你聽出真正意圖來!”
“是這樣沒錯。”沈希敷衍的回答,“所以太宰要小心,我可是會讀心的。”
太宰治歎了口氣,“沈希你有一種不管說什麼都能把有趣的東西說的索然無味的能力,實在是可怕,太可怕了。”
“不是你說這個笑話一點都不有趣嗎?在酒吧的時候。”
太宰治:……
“好吧,是我的錯。”太宰治乾脆的認錯,“那麼現在呢?你在想什麼?是舒先生說要去告訴你的父母嗎?”
“其實也還好。”沈希微微皺了下眉,聲音也頓了一下,“我隻是覺得……很生疏。”
“可以理解,畢竟離開的時候你隻有五歲。”太宰治在沙發上滾了一下,成功將濕漉漉的水滾到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