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16(1 / 2)

李玉函,乃是擁翠山莊的獨子,擁翠山莊坐落在蘇州城外的虎丘山上。想要拜訪李玉函與柳無眉夫婦,自然要先到姑蘇去。

聽說那柳無眉生了重病,時常難受得死去活來,李玉函愛妻如命,如何能忍受妻子忍受這樣的病痛折磨?他們或許在暗中求醫問藥了許久,都沒能找到救治柳無眉的藥,因此才想著到那蝙蝠島上去。

蝙蝠島、蝙蝠島。

最近這幾日,楚留香幾乎每一天都在想這個地方,這地方這麼有名,卻又隱藏的這樣好,不知經營了多少年,積累了多少財富與罪惡,但是這江湖的明麵上,竟是如此的風平浪靜,從來就沒有人提起過。

楚留香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到那蝙蝠島上去,所以他要去找李玉函,李玉函在姑蘇,距離這裡卻實在是不近。

楚留香買了一匹快馬,與玉姣同乘,目的就是為了快一點趕去姑蘇,將李玉函攔截下來,說什麼,也要弄到進入蝙蝠島的方法。

楚留香一個江湖人,快馬加鞭自然是家常便飯,根本不存在任何問題,而玉姣雖然看著身嬌體軟,但身體素質實際上比正常人類要強得多,自然也不會不舒服。

二人就朝著姑蘇城快馬加鞭的趕去。

半個月後,姑蘇城

蘇州乃是靈秀之地。

不同於沿海之地,蘇州城的空氣並不是鹹的,而是甜的,是草木的清香,是一年四季各種不同的花所帶來的那種輕快的香甜,這裡到處都種著金桂和丹桂,到了金秋,桂花成熟的季節,人們就會將桂花收集洗淨,做糖桂花吃。

糖桂花可以保存很久,所以如今雖然不是桂花成熟的季節,想要吃上一碗桂花糖水雞頭米,或者是蘇州所特有的那一種蘇式綠豆湯,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楚留香自然不是第一次來姑蘇城,但玉姣卻是第一次來。

陸地之上,當真很是熱鬨,而且每一個地方的熱鬨,還都不太一樣的,玉姣喜歡這地方,仍赤著腳在街上走來走去,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一個帶著異域風情的絕色美人,如此天真、如此懵懂,她赤著腳,一雙玉足在青石板路麵上踏來踏去,便有無數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那張白淨美麗的臉上了。

這些目光之中,有單純驚異的,卻也有惡意的。

無論玉姣出現在哪裡,她的身邊總是少不了這樣是是非非的目光,楚留香跟在她的身邊,適時得擋去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目光。

然而玉姣卻是全然無所謂的,她拉著楚留香,就在街上亂晃。

李玉函還在姑蘇城,楚留香已定好了計劃,今夜就上虎丘山,會一會這擁翠山莊的少主人。

在此之前,楚留香就決定帶玉姣出來逛一逛、玩一玩了。

這半個月來都在趕路,玉姣實在有點蔫蔫的。

這倒不是說她受不住長途的奔波,而是說這長途奔波的旅程,實在是有些枯燥、有些無聊。玉姣是小孩子的心性,對陸地上沒見過的東西都跟感興趣的,困著她不叫她去玩,實在是讓她很難受。

但玉姣也明白,這是為了她的事情,所以她自然不會說什麼。

無聊的玉姣蔫巴巴的窩在楚留香的懷裡,有時他們會露宿在野外,有時他們會住在小城鎮的客棧之中,她既然覺得很無聊,就難免要想東想西的,騎在馬上的時候還會對過往的一些少年人評頭論足,好似這些人都已成了她俘虜回海底的奴隸一樣。

楚留香“…………”

好在玉姣對他還是非常著迷的,她剛剛明白了一種令她十分喜歡的遊戲,而剛好這種遊戲又是楚留香所擅長的,他是個花樣很多的男人,自然可以每天陪著玉姣玩不一樣的東西。

這個時候,楚留香就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禍亂朝政的禍國妖妃一樣,仗著自己長得好、性格討喜,就勾著她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身上。

楚留香“…………”

楚留香把這種莫名其妙的聯想從自己腦子裡刪除出去。

他總覺得自己的心態,已發生了一種十分微妙的變化。

今日陽光正好,玉姣紮著麻花辮,穿著漂亮的裙子,走在路上。楚留香順手買了一把傘,為她遮擋太陽。

玉姣東看看、細看看,就看上了一種桂花糕,熱氣騰騰的剛出鍋,軟乎乎、甜絲絲、糯嘰嘰的,玉姣上手就要去抓,結果把自己給燙到了,啊了一聲,又鬆了手,看看桂花糕,再看看楚留香。

楚留香忍笑掏錢,為她買下。

賣糕的小販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他隻是個賣糕的,哪裡曾見過這樣的美人?一見了玉姣,頓時有些看得失神了。玉姣抬起頭來,一雙淡漠的藍色眸子就與他對視,她臉上毫無表情,隻是好似在觀察這小販。

她的眼神裡絕沒有一絲風情、也絕沒有一絲可以叫男人想入非非的眼波,可僅僅隻是被這雙玻璃珠子似得藍眼睛看上一眼,卻已足夠讓這賣糕的小販丟了魂魄。

他竟有些癡癡地看著玉姣。

楚留香適時地咳嗽了一聲,小販才恍惚反應過來,連連道歉起來,畢竟,盯著女客的臉,實在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這美麗卻淡漠的藍眼睛美人卻對他瞬間失去了興趣,她低下頭去,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戳了一下軟乎乎的桂花糕。楚留香從懷中掏出錢來,遞給了小販。

小販立刻為這二人打包好了桂花糕。

玉姣怕燙,不肯去拿那油紙包,楚留香便適時的接過,又用自己的手捏著輕輕吹了吹,這才喂給玉姣吃。

他簡直就是這世上最溫柔、最貼心的情人了。

隻可惜玉姣隻吃了一口,就覺得這種聞起來非常香的東西,吃起來也沒那樣好吃,她失去了興趣,就要往前走去。

一抬頭,卻是最先注意到了一個黑衣的少年。

這少年的年紀,不過**歲的年紀,周身卻有一種冷峻而孤獨的氣息,他的雙眸漆黑漆黑,臉色卻很是蒼白,脊背如青鬆一般的筆直,一看就是個練武的孩子。

這孩子懷裡抱了一隻貓,一隻圓滾滾、皮毛如雲朵般蓬鬆柔軟的白貓,隻是這隻白貓情況好似不是特彆好,有些蔫蔫的,閉著眼睛,也不喵喵叫,尾巴也耷拉著。

他盯著楚留香手裡的糕。

楚留香對糕又不感興趣,便笑著對這少年道“你想吃糕?”

少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並不說話,隻是搖了搖頭,忽然一步一步的走了。

這個時候,楚留香才發現,原來這少年竟是個跛子。

這沉默堅忍的抱貓少年,根本連楚留香理都不理會,就越過了他們,玉姣一直盯著那少年手裡的貓,好像喜歡得恨不得要搶過來一樣。

楚留香隻好在她耳邊悄悄說“好玉姣,可不許和小孩子搶小貓。”

玉姣猶豫了一下,才道“好吧。”

楚留香“…………”

你還真動過這個心思啊!

那少年沒聽到他們兩個的耳語,徑直走到了賣糕的小販麵前,花一個銅板,買了一塊糕,楚留香本想著是這少年想吃糕,沒想到,這少年竟把糕遞到了那一團白貓麵前,摸了摸它的頭,道“喵喵,吃吧。”

白貓有氣無力的睜開綠眼睛瞪了那少年一眼,然後伸出爪子,啪得一下打掉了少年遞到它嘴邊的糕。

楚留香忍不住就笑了。

玉姣也在看著那黑衣少年和白貓,她盯了半晌,才道“貓貓真可愛,我以後要在晶宮裡也養,養好多隻。”

楚留香想到她非要學貓喵喵叫的樣子,嘴角就慢慢地翹起來了,道“我反倒覺得,貓貓魚更可愛一些。”

玉姣無知無覺,疑惑地“嗯?”了一聲,道“貓貓魚是什麼?我怎麼沒有在海裡見過呢?

楚留香忍笑道“是哪一隻小魚,非要學貓叫呢?”

玉姣想起了好像依稀有這麼一回事,恍然道“哦,是我呀!”

楚留香“…………”

楚留香怎麼辦好像又被可愛到了!!

他簡直恨不得在大街上就立刻把玉姣抱在懷裡揉一揉!他簡直恨不得現在立刻就把玉姣帶回客棧裡纏著。

每到這種時候,楚留香身上的香氣就會變得格外的甜蜜,玉姣的鼻子隻要一動,立刻就意識到了。

她歪了歪頭,道“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玩?”

他身上的任何反應,都會以一種甜蜜的花果香氣反應出來,玉姣先前不明白,現在卻已明白了,聞到這種愈發像是熟透的果子一樣的味道,她就已非常了然了。

楚留香的嘴角翹起來,伸手拉住了玉姣的手,低下頭去,在她的手心裡輕輕落下一吻,嘴中卻又歎道“我好似什麼事情都已被你知道了。”

玉姣就問“這樣不好麼?我的事情,你也都知道呀。”

楚留香正欲說話,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楚留香與玉姣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嬌美動人的姑娘,這姑娘一席黑衣,手中握著兵刃,閃著寒光,她瞪著楚留香,就好似在瞪著一個始亂終棄的畜生一樣。

楚留香“…………”

這美麗動人的姑娘瞪了他一眼,忽然甜笑起來,玉姣嗅了嗅,問道她身上有一種皂角的清香。

這姑娘道“你這小姑娘,難道真以為自己很是了解這位楚大少?他嘴裡的話呀,十句有八句都是在騙小姑娘呢。”

楚留香“…………”

等一下,你是誰啊?

他總覺得對此人沒有什麼印象。

這很明顯就是上門來挑釁的人,玉姣卻一點兒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她看了看楚留香,又看了看這黑衣的姑娘,十分自信地道“我是很了解他啊,你是誰?”

那姑娘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是這樣一個反應,但卻也完全沒有惱羞成怒,隻是嘴角勾起,很惡趣味似得道“他是我所有情人裡最禽獸的那一個,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楚留香“…………”

楚留香終於想起來她是誰了。

楚留香歎道“你是沈珊姑,是不是?你不在你的天星幫好好的呆著,跑到蘇州城來做什麼?”

這沈珊姑,與楚留香不過隻有幾麵之緣罷了,並沒有什麼親密的地方,楚留香也從沒當過她的情人。

先前,因秋靈素的原因,好幾個門派的掌門,帶著門派的門人們去往大漠深處火並,最終無一生還,楚留香聽說了這件事之後,覺得其中頗有蹊蹺,便去前往其中一個叫“朱砂幫”的門派調查,卻正好遇見了潛入朱砂幫的沈珊姑。

沈珊姑窺見楚留香與那朱砂幫的二把手冷秋魂交談,便把主意打到了楚留香的身上,在半夜悄悄的潛入了楚留香的屋子,想用美人計誘楚留香說出點什麼來。

誰知,楚留香真不愧是個禽獸中的禽獸,沈珊姑這條美女蛇要拿他當猴子一樣的耍,他就反把沈珊姑穴道點住,直接扔給了冷秋魂。

沈珊姑所在的天星幫,與冷秋魂所在的朱砂幫,乃是世仇,這一下子可不得了,費了好大的勁兒,沈珊姑才從朱砂幫之中逃出。

如今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沈珊姑自知不是楚留香的對手,卻非要在此處刺一刺楚留香,好叫他在撩姑娘的時候,都好受不了。

沈珊姑瞪大了雙眼,恨恨道“原來你還記得我?”

楚留香“…………”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總覺得這既視感變得越來越容易讓人誤會了。

他心道不行,一定要說清楚才是,正要開口說話,卻聽玉姣道“禽獸是什麼意思?”

沈珊姑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真的如此天真、如此單純,她不由笑得更歡了,道“禽獸的意思,就是不是人,你看看,楚大少看上去衣冠楚楚、風度翩翩,誰知道竟是個那樣的禽獸,難道你竟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沈珊姑是個成熟的女人,散發著一種成熟而誘人的美麗來,若換個人說,或許沒有那樣大的說服力,可是讓沈珊姑來說,十分裡便有八分都成了真。

她的語氣實在是又輕又柔,帶著一種微妙而奇怪的笑意,隻要是個正常人,隻要有正常的理解能力,一定能明白她在說什麼。

可玉姣偏偏不是正常人,也沒有正常的理解能力。

她隻t到了一個地方。

玉姣歪歪頭,道“禽獸就是……不是人?”

沈珊姑又輕又柔地道“怎麼?”

玉姣看了一眼楚留香,又看了一眼沈珊姑,忽然道“我不是人。”

沈珊姑“…………?”

楚留香“…………”

玉姣繼續道“你要真說這件事,我比他更禽獸,你做什麼非要這樣說他呢?”

沈珊姑“…………”

楚留香“…………”

她這樣一說,沈珊姑反倒是迷惑了,不過她立刻就注意到楚留香露出的脖頸之上,有一片可怖的淤青,青得簡直都發了紫,而在紫色的最中心,有一個被衣襟遮住大半的傷口,看上去不像是人弄傷的,倒像是野獸……或許是什麼幼熊所咬傷的一樣。

再看這藍眼睛的美人兒,臉上紅撲撲、眼神亮晶晶,好似一點兒都沒有不好,反倒是這一向遊刃有餘的盜帥楚留香,他那張英俊的臉上,好似也露出了一點難堪的表情,似乎有那麼一點尷尬。

沈珊姑臉色頓時微妙起來。

楚留香尷尬地摸摸鼻子。

玉姣說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一點兒錯誤都沒有,可是放在現在這個場合一說,簡直是錯中之錯,可偏偏楚留香又不能解釋,一解釋總覺得更奇怪了。

他隻好板起臉,問沈珊姑“你又有何貴乾啊?”

沈珊姑就忽然笑了。

她的雙眼忽然就又盯住了玉姣,上下打量了半晌,玉姣對她沒有什麼興趣,已不看她了。

沈珊姑道“你知不知道,李玉函正在找藍眼睛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