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再見陽光是嗎?”
吸血鬼沒有回答他,眼神微微放空,好像陷入了思索,沒想好到底要怎麼樣。
……
薄鬱睜開眼睛,發現他坐在一樓的沙發上。
壁爐的火在燃燒。
後知後覺,一切是正常的尺寸。
變回來了。
他穿著白大褂,下麵是青白色的西裝。
身邊的茶幾上放著熟悉的醫藥箱,打開一看,裡麵的藥劑和針筒都還在。
工作尚未開始。
顯然,他正在這裡等待那位陰晴不定難以琢磨的主人的召請。
但直到壁爐中的火都要熄滅了,也沒有任何人讓他上去。
薄鬱有些困惑。
他想到了什麼,提著手提箱,謹慎地往門外走去。
門外也沒有任何守衛。
薄鬱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抬頭望三樓望去,站在他那裡其實什麼都看不到,但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踟躕了一下,他沒有上樓,而是轉身朝外麵又走了一段路。
城堡內的小洋樓和城堡之間,也有一段螺旋上升的樓梯和台階,要穿過一些岩石高樓。
那些地方爬滿了陰鬱森綠的植株,薄鬱有很深的印象。
這次,當他站在那段石階出口的地方,卻瞬間瞳孔一陣收縮。
隻見台階上,薔薇和爬山虎蔥鬱的地方,躺著一地的人。
正是之前跟他一起兩次走過的那些穿著名貴西裝的保鏢,吸血鬼的下屬。
但這一次,他們全都以屍體的樣子橫七豎八躺在那裡,偏偏身上沒有什麼血,像是一地的假人和屍體,又像是隨時會爬起來和往常一樣,讓人一陣驚悚。
薄鬱沒有往下走,他反而開始回頭。
是誰殺了他們?
外來者?還是……
他不由想到了三樓輪椅上那個半死不活,總是奄奄一息的懨懨的吸血鬼。
失憶又厭世,像是連進食都已經喪失了興趣,會是他乾的嗎?
薄鬱再次回到了那座白色的小樓前。
一步一步走上三樓。
冰冷的三樓,仍舊放著那把輪椅,輪椅上躺著消瘦單薄的吸血鬼。
他還穿著黑色的睡衣,更加的蒼白瘦削,鎖骨和脖頸顯得形銷骨立。
但,並無羸弱。
儘管死氣沉沉的,像是隨時準備在棺材裡長眠,但他的身上仍舊帶著黑暗濃鬱的力量。
仿佛隻要他想,動動手指就能碾滅一切活物和生命。
但他的狀態又的確很差,越來越差。
他看上去比前兩次病得更重了,渾身蒼白虛弱的死氣,像是本已經死了很久了,但隻要外麵輕微一點聲響,就又被吵醒了的屍體。
帶著一種毫無生機和情感的,被打擾的屍體本應該有的威脅。
薄鬱看著他毫無光澤的眼睛,那雙眼睛黑白分明,白色的地方清潤如天河之水,黑色的部分漆黑如一層層加深的無底深淵。
那雙眼睛毫無波瀾都望著他,好像任何一點反應都會激發毀滅設定的大型凶器。
薄鬱一動不動,甚至連眨眼都不敢,看著他。
“醫生。”從喉嚨裡直接發出的囈語一樣的呢喃,沙啞,低沉,陰鬱,沒有情緒,沒有感情,隻有濃鬱死氣的病態。
久死未死的吸血鬼,用那種病氣的語調對他說:“我的病能治好的吧。”
薄鬱極力鎮定,冷靜地和他對視:“當然。你不相信我嗎?”
“我不知道。”吸血鬼的眼睛半闔著,裡麵毫無人性和情感的波光,像一隻放空死去的貓,沙啞低沉的聲音,遲滯,緩慢,好像老舊不曾啟動的機器。
薄鬱仍舊不敢動:“你想起了什麼嗎?”
“我在等一個人。”那病氣陰鬱的聲音這樣說,明明危險至極,但薄鬱下意識覺得像是病痛中的撒嬌和無意識的求助,心中生出一點憐愛。
“是什麼樣的人?”
“不知道呢。”病入膏肓死氣沉沉的吸血鬼說,放空漂亮的眼睛無意識望向陽台,“隻是感覺,他不會再來了。”
薄鬱無聲歎息,憐惜地看著他。
看來是吸血鬼的戀人呢,因為種族或者立場原因,不能在一起嗎?
薄鬱想起了什麼:“外麵,死了很多人。”
吸血鬼望著陽台,發呆一樣,無動於衷:“哦,不用擔心,是我殺的。”
薄鬱:“……”
他渾身一涼。
“彆怕呢,醫生是特彆的,不會讓你死的。”吸血鬼沒有任何感情地說,仍舊望著陽台外。
外麵陰沉極了,但一滴雨,一絲風也沒有。
“今天不治療嗎?”吸血鬼懨懨地說。
薄鬱如夢初醒:“我現在就配藥。”
他戴上手套,嫻熟地將藥水按比例注入注射器,然後朝吸血鬼走去。
對方毫無反應,任由他握著手臂,用冰涼的沾著酒精的棉簽塗抹。
“現在殺我的話,可以徹底殺死。”
頭頂的聲音忽然傳來。
薄鬱頓了一下,抬眼朝他望去,望見那雙清透美麗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眸裡。
這是什麼話?
“我是說真的。”吸血鬼病氣厭世的語氣,一臉平靜死氣,“我不會反抗,也不會閃躲,你可以多試幾種方式。”
薄鬱:“……”
這是想碰瓷回來嗎?
薄鬱蹙眉,他是堅決不會上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