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道:“你是指霜洲人?”
“不,不是霜洲人,”丁溟目光望向遠處,他澀聲道:“張玄正,你知道現在洲中能和我們抗衡的甲士才磨練了多久麼?
五年。
也就是五年時間,或許更為短暫。”
他的語氣越來越低落。
“要修煉到我們這樣的境地需要多久?我用了六十年的時間才修煉到了眼下的境地,就算距離第四章書也隻是差有一步罷了,可那又如何呢?他們隻需要披上一兩件甲袍,就能追上我們數十的努力!”
他悵然道:“我聽聞玉京之中最為上品的神袍玄甲已是能及得上高位修士了,那麼當人人都能披上這等甲袍的時候,他們輕易就可超過我們百年千年的努力,那時我輩修道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張禦看著他,淡聲道:“你的道心已失。”
丁溟看了看他,道:“是的,你說得對,因為我看不到勝的希望了。”
張禦淡聲道:“所以你才投靠了霜洲人?”
丁溟的情緒這時卻是泛起了一絲激動,低吼道:“不然呢?你知道麼?因為他們有一種技藝,能讓混沌怪物也保持著一定的人性,如果我能做到的話,那麼所有人就都能利用這種辦法得到超脫!可惜,你阻止了我!你打斷了這一切!”
他看向張禦,忽然嗬嗬笑了起來,“不過我憐憫你,因為你會看到那一天,看到修道人徹底沒落的那一天的……”
隨著這番話語聲落下,他的身影漸漸由實轉虛,最後變成了一團散碎煙氣,被一陣路過的微風吹散了。
張禦這時算是聽明白了,這位在修道過程中親眼見證了神袍玄甲飛速進步,並對此感受到了深深的畏懼,進而由此否定了自我,當然這裡也很可能是其靠近了大混沌,所以心性易變脆弱的緣故。
他對丁溟的言論從頭到尾沒有反駁過一句,因為他沒必要對一個自疑自棄之人去解釋什麼,其人的容納不下太多,目光也望不到太遠,
這位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整個世界,殊不知天地遠比其自身所想的更為遼闊。
修道人與天地相爭,豈不比此來得更為艱險困難?
而這位彆說直麵此局,就算連去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縱然有著一身修為,可其內裡,卻未必能比得過一個意誌堅定,心懷希望的尋常人。
他往四邊那空蕩蕩的地界看掃有一眼,一蕩衣袖,頓化一道青虹衝天而去。
此刻另一邊,高護軍將所有能找到的人手都是召集了回來,便從伊迦人的大型聚落出發,向著遠方的群山飛騰過去,
在兩個夏時之後,數百名晶玉巨人降落在了一處外圍的山頭之上,他們的前方,天空和大地之上到處是神力宣泄碰撞的痕跡,
天中是怒嘯轟鳴的雷霆,山穀之中是奔騰的洪水,火口的熔岩噴上穹空,滾滾煙塵遮蔽了半天,滿目的群山時不時有一座崩塌下來,與樹木河流攪動在一起,這稱得上是一幅末日的景象。
他們能夠看到,就在上空,一名持著權杖的老者揮舞,盔甲在烏雲之中反射著金色的光芒,他的身邊拱衛著銀甲神侍,更遠處還有一個個神明和神裔,他們此刻正與群山和地麵上無數泛著紅光,如巨人一般的穴窟人對峙著。
高護軍故作讚歎道:“真是壯觀的一幕。”隨即冷笑一聲,“不過到此為止了。”正在他準備下達什麼命令的時候,忽然轉頭看去。
就見距離他們不遠處,一個高大的人影正從迷霧之中走了出來,其人身影從模糊到清晰,這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異神,他有著金銅色澤的皮膚,下眼瞼畫著深深的眼影,身上披著柔然的白色織物,手中持有一柄金色的長杖,他每走一步必然產生靈性的震動,而他走過的地方,則有各種花草樹木隨之生長出來。
看向高護軍,嚴肅道:“外來的神明,這裡不該是你們到來的地方。”
高護軍看著他道:“那麼你準備怎麼樣呢?”
這個異神把手中長杖緩緩抬高,而後雙手一握,重重杵在地上,杖身正好落於他眉心與身體的中軸線上,這似是一個什麼禮儀,他緩緩抬頭看來,肅然道:“外來的神明,我,摩塔神的從神,大地與生命之神賽沙向你提出挑戰,我和你進行一場榮譽的戰鬥,如果你輸了,希望你帶著你的神裔離開這裡。”
高護軍血紅色的眼眸閃動了一下,他轉過頭,衝著蘭司馬用天夏語說道:“我沒興趣和他玩捉對廝殺的遊戲,儘快解決,彆讓他來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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