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沁是半夜被宋婆子搖醒,才得知了這一消息,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呆坐在床榻上,心被掏空了似的。
“你說什麼,他性命垂危.....”她拽著宋嬤嬤的手,失神了一般,癡癡望著虛空。
宋嬤嬤淚如雨下,跪在她麵前求她,
“姑娘,您去看看他,或許他現在想見您呢....”
崔沁眼神空洞,手緩緩從她身上墜落,全身僵得麻木,隻覺腦海裡有一千隻烏鴉在聒噪,她一片混沌,心寒若灰。
一陣陣後怕如潮水一般蓋過她心頭,壓得她差點窒息。
懼怕過後,心裡是墜墜的疼。
她去,於事無補,隻會給慕家添亂。
她去,意味著什麼?她也很清楚。
她願意回頭嗎?
崔沁在心裡搖了搖頭,回不了頭了。
簽下和離書,將那根簪子當掉後,她心裡牽係著他的那根繩,已經斷了。
她在自己的晴空翱翔得很好,不可能再回去做那慕三夫人。
說不關心,是假的。說不在意,也是假的。
這麼多年的情愫,不是說丟就能丟得乾乾淨淨,麵上掩飾得再好,偶爾深夜那人入夢時,她心裡是痛的。
這一年來,她總是在嘗試著將他從心裡一點一點拔掉,慢慢的,用時間去撫平所有褶皺。
正好,此去金陵,去看看廣博的天地,或許回來時,她已是另一番心境。
崔沁合衣躺下,一宿無話。
次日晨起,她麵色看起來與尋常無異,隻吩咐劉二等人套好馬車,準備出發。
城中百姓關門閉戶,街上行人極少,唯有武侯衛與羽林衛來回穿梭,想必還在追尋那逃脫的刺客。
崔沁靜靜地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倒是雲碧眼下一片黑青,她這丫頭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到底還是擔心慕月笙的安危,見崔沁無動於衷,終是忍不住掀開簾問趕車的劉二,
“你可有打聽到慕府的消息?國公爺怎麼樣了?”
劉二一邊穩當勒住韁繩一邊回道,“聽說已經救過來了,隻是一直昏迷不醒,姑娘放心,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無事。”
後麵一句話是說給崔沁聽的。
崔沁聞言卻是倏忽睜開眼,清淩淩的眸眼閃過一絲異色。
劉二是慕月笙一手培養出來的暗衛,不可能不擔心慕月笙的安危,聽著他語氣十分輕快,莫非有裡情?
崔沁正待細問,忽的一騎奔至馬車側邊,熟悉的聲音朝她喊來,
“崔姑娘!”
是陸雲湛。
馬車停了下來,陸雲湛翻身下馬來到車簾邊,
“崔姑娘....”少年聲線溫潤美好。
崔沁隔著珠簾朝他問好,
“恭喜世子高中,一直太忙,沒有閒暇給世子道喜。”
事實是,陸雲湛去過書院幾次,被崔沁拒之門外。
陸雲湛苦笑一聲,癡癡望著車簾,喃喃道,
“太後一直不肯允婚,可是你不肯答應?崔姑娘,我知你過去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一心一意想對你好的.....我爹娘也都允了....”
少年臉頰緋紅,神采奕奕的雙眸盛滿了忐忑和希冀。
崔沁深深閉上眼,這樣一顆赤誠的心捧在她眼前,她不忍傷他,卻不得不傷他,
“陸世子乃人中龍鳳,我高攀不起,我已心若死灰,世子費再多心思,也無非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陸雲湛唇色泛白,眸眼頓時如明珠失色,問道,“你心裡可是還有他?”
紗簾半晌沒動,久久過後,才遲遲落下一字,“是....”
唯此方能斬斷他的情絲。
城中戒嚴,兩輛馬車經過嚴密搜查過後,一前一後,輕快朝郊外官道駛去。
五月的天,熱浪蒸襲,出了城,崔沁便將紗簾給卷起,風大口大口灌了進來,驅散了車內的燥熱。
崔沁極目遠舒,眺望原野風光。
風和日麗,草木繁盛,遠山層疊起伏,綿延至雲海深處。
此去金陵,從長安城沿著商洛下襄陽,再從襄陽改水道,一路順流而下至金陵,少說也得半月行程。
時近午時,雲碧已餓的饑腸轆轆,便撩簾問趕車的劉二,
“午膳我們吃什麼呀?”
話還未說完,瞧見陳七身影挺直坐在劉二身旁,一襲黑衫堅韌不拔,不由愕然,
“咦,陳七,你不是在後麵趕車嗎?”
崔沁聞言頓覺不對勁,心弦幾乎是被叩響,抬眸朝外頭看來。
隻見那道挺拔的身影,緩緩轉過身,將麵具給扯下,露出一張清雋俊美的容顏來,
“江南漕運出了亂子,陛下派我南下秘查,我以刺殺掩蓋行蹤,借你馬車出城,沁兒,一路怕是要叨擾了。”
他臉色一貫冷白,眉梢卻如駐了春暉似的,溫潤和煦,
崔沁上上下下掃了他一眼,確定他身上無傷,神色肅冷彆過臉去。
心中卻是嘀咕,他什麼時候來的,她與陸雲湛的對話,他聽到否?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慕月笙:沁兒,沿途南下,為行程方便,你我扮一對假夫妻如何?
崔沁:我覺得扮假兄妹更合適。
翌日,數位異性無論年齡大小,均朝慕月笙施禮,
“兄長好。”
“令妹可曾婚嫁?鄙人家中五畝田,一棟宅子,上有八旬老母,下有......”
慕月笙咬牙,“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