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1 / 2)

繼妻(火葬場) 希昀 16263 字 4個月前

崔沁留著慕月笙一行住了一晚,次日晨起方叫管家收拾新宅子搬過去。

慕月笙有意將買來的仆從悉數轉賣給崔沁,崔沁想起燕山書院裡都是他的人,拒絕了他的好意,便是連陳七和劉二也一股腦被推了走。

與慕月笙掰扯清楚後,崔沁帶著雲碧去尋六爺幫忙。

“你想雇幾個護院?那還不簡單。”

六爺喊來一小廝,叫他領著崔沁去相熟的牙行買賣仆從,六爺承了崔沁的情,特意關照了牙行,尋了兩個身手不錯本分老實的護院,一日下來,小宅子裡也添了兩位管事婆子,三個伺候的小丫鬟,並兩個護院,府內竟也妥妥帖帖。

傍晚,崔沁親自下廚做了幾樣糕點,一道紅燒桂魚,著雲碧送去慕月笙新下榻的宅子。

“爺,我家姑娘說謝謝您這段時間的關照,聊表謝意。”

慕月笙獨自坐在桌後,將那道桂花魚吃得乾淨。

期間,崔沁不再送畫給崢月閣拍賣,倒是六爺主動尋上門來,

“牧心姑娘,有一富商看中了您的畫,他想求您給他畫一幅《鬆鶴山水畫》,好像是給什麼重要人物賀壽,他給您一萬兩的酬金,您看如何?”

崔沁尋思半晌,回道,“六爺,明日便是編纂大典,我怕是忙不過來,不能耽擱人家賀壽。”

六爺撫須一笑,“不急,他說是還得好幾個月,您儘管畫,他可以先付一半酬金。”

崔沁想著現在手頭確實緊,便應了下來。

“我們崢月閣的規矩是這樣的,私下定畫,那是三七分成,您七,我們三,姑娘可還滿意?”

“依著規矩來吧。”

崔沁又道,“酬金先不用付了,待我畫好給他,他滿意便收下,不滿意就算了。”

“姑娘真是厚道人。”六爺念著崔沁已在金陵購宅,想必是打算久居,“牧心姑娘,老朽在這金陵城也算是有些人脈,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崔沁朝他施禮,“今後少不得會叨擾您。”複又親自送他出門。

六月初一,陽光炫目。

金陵書院車馬盈門,門口矗立著一碩大的漢白玉牌匾,由施老爺子親自題寫的“金陵書院”四個鎏金大字赫然其上。

崔沁下了馬車,便瞧見一重簷歇山頂的宮殿坐落在綠蔭山腳下,宮殿五開大間,琉瓦紅牆,巍峨雄渾。隨侍皆被擋在山門外,崔沁遞上帖子後,穿過長長的廣場宮道,被引入宮殿內。

環視一周,見歐陽娘子與人在說笑,她盈盈走過,朝眾人斂衽施禮。

歐陽娘子瞧見她來,連忙拉著她與其他幾位女夫子介紹,

“這位便是燕山書院的崔山長!”

崔沁今日穿著一件月白色的對襟長衫,用一支白玉簪子挽成一個隨雲髻,耳垂再輟著一對碧玉耳環,通身再無其他妝飾,到底年輕貌美,雖刻意打扮穩重素淨,卻依舊有些惹眼。

好在今日出席大典者莫不是當世大儒,便是各處書院的山長,抑或是藏書巨擘及典籍官吏,無一不是飽讀詩書,嚴毅深沉,臨近者曉得崔沁猜中今年科考策論,皆是玩笑佩服幾句,並無他話。

即便有個彆頻頻朝崔沁投來好奇之色,顧及身份,也不敢造次。

大殿內,老學究居多,皆打五湖四海而來,蓋是聞對方之名而不曾見麵,今日齊聚金陵書院,自是相見恨晚,論起古籍典故更是口若懸河,熱情洋溢。

施老爺子這些正主還未到,大殿內已是沸議騰騰,好在諸人論事不論人,偶有學術紛爭,也都端著架子顧及場合不欲多辯,大殿內外還算是一團和氣,喜氣洋洋。

片刻,施老爺子領著一容貌出眾的年輕男子跨入大殿。

隻見他眉眼涼薄,生的一雙瀲灩的桃花眼,錦衣玉服,玉冠華帶,貴氣逼人。

“諸位,類書編纂乃是更古未有的盛事,老夫不才,請諸位山長及名儒趕赴此間,便是共商大計......陛下仁德,十分看重此事,特遣榮王府的寧郡王為正使,負責監督編纂之事,再遣新科狀元李涵江為副使,總攬編纂庶務......此次編纂以文淵閣書目為總,兼采眾長....”

崔沁特意多瞧了那寧郡王幾眼,她想起榮王府一事,那榮王因寵愛希玉靈,將其幼子立為世子,而原先的長子則請封了寧郡王,這位寧郡王應是與榮王不和,表麵上來往,實則已另開府邸單過,想來上次榮王與希家一事,陛下仁慈不曾牽連這位寧郡王,他倒是還被委任來督修。

不管內裡真相如何,崔沁對榮王府的人皆無好感。

編撰大典儀程繁瑣,崔沁全程都輟在後頭聆聽,大典結束已是午時正刻,依著規矩,下午眾人便將各自收集的書冊名錄交上去,待幾位主編纂過目甄彆,於京城文淵閣與金陵含元閣文獻基礎上,彙總纂成《文獻大成》,再行分派任務。

國朝創立之初金陵的含元閣便名文淵閣,後來明帝遷都北上,在京城再建文淵閣,將金陵的文淵閣改成了含元閣,當年閣中書冊大部分被攜帶北上,如今含元閣的書冊已遠不及京城文淵閣,隻因江南文人薈萃,私人藏書甚多,前任含元閣理事乃施老爺子一位族弟,此人廢寢忘食四處搜集文書,是以含元閣也有許多不為世人所知的孤本。

好在崔沁人微言輕,倒也沒她多少事。

末尾,歐陽娘子拉著她手柔聲道,“太.祖皇帝在金陵建含元閣,臨後湖,聽說閣中文冊浩穰,漫若煙海,不知此次是否有幸觀賞。”

崔沁聞言麵露訝異,“耳聞金陵後湖藏著賦役黃冊和魚鱗圖冊,著重兵把守,白日不得點火,夜裡不能點燈,聽聞有人重金賄賂官員,意圖闖入篡改戶籍,後被發覺處以斬刑,防範如此嚴密,怎麼會讓人進去?”

歐陽娘子失笑,“是在後湖旁邊,哪裡能進後湖呢。”

崔沁笑眼盈盈,“是我聽錯了...”

往下十來日,崔沁日日出入金陵書院,她負責歸納古往今來所有遊記,李涵江將她這一類的書目悉數摘下來遞給她,崔沁又一目目彙總,謄錄,依著朝代做出新的書目,後麵備注原本現在何處,藏主何人等。

等到所有遊記書目彙總完畢,她方覺自己寫了整整一百多來頁,望著沉甸甸的碩果,崔沁心中滿意至極。

六月十五這一日,她便將自己這部分送交李涵江。

金陵書院,鬆香陣陣,風暖人靜。

李涵江立在側殿窗下,明炫的光將那俊容映白,他一頁頁翻閱過去,讚不絕口,

“崔娘子,你這小楷真是筆法秀峻,不知在下有沒有機會能得娘子相贈一幅?”

自打施穎得了崔沁一幅小楷,便日日都要炫耀幾句,他饞得緊,今日親眼所見崔沁筆法,實在太過驚豔,遂顧不得麵子,開口相求。

崔沁含笑道,“狀元郎不嫌棄,我便寫上一幅,他日送去施府便是。”

“彆彆彆...”李涵江抬手製止道,“姑娘可千萬彆送去施府,回頭鐵定落不著我的手,不若這樣,後日我來府上取如何?”

崔沁思忖點頭,“也成。”

李涵江親自送她至殿門口,欲將她送去山門外,崔沁望著長長的甬道朝他回禮,

“公子事忙,不必客氣。”遂信步下了白玉台階往山門邁去。

偏殿耳房內,寧郡王立在窗下一隅眺望天色,須臾一美人兒打眼而過。

身姿綽綽,扶風似柳,偏偏還裹挾著一身書卷氣,再搭上那玉雪冰姿的容顏,便是一眼叫人沉淪的所在。

寧郡王一下子看直了眼,遙指崔沁身影,

“她是何人?”

身旁的隨侍躬身而答,

“這位崔娘子可是名人呢,她是燕山書院的山長,前不久猜中了陛下的策論題,而揚名天下,再者.....”小廝暗瞥了一眼寧郡王,見他捏著下巴眼底掠過幾分深沉,低聲道,

“她是慕月笙的前妻,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

寧郡王聞言眼眸霍然一凝,瀲灩的桃花眼閃現異澤,

“她是慕月笙的女人?”

“正是!”

寧郡王與父親榮王早已鬨掰,並不知道希玉靈與崔沁之事,隻覺得崔沁的相貌有些眼熟,

複又追尋著那道秀美的背影望去,隻見她款款步入一排柳蔭之後,細碎的光灑在她白皙的裙擺,從他眼底一閃而過,叫人念念不忘。

“如今那慕月笙半死不活躺在京城,陳瑜趁著他昏迷已執掌中樞,他若真的醒來,怕是人是鬼,還未知,哪裡管得著這遠在金陵的小美人呢....”

他陰惻惻地笑了幾許,呲著牙意味深長地歎息著。

“貌美如花,纖穠有度,才氣逼人,實乃一絕代佳人。本王怎麼舍得這樣的妙人兒獨守空房.....你說是也不是?”

那隨侍想起慕月笙心狠手辣的名聲,不由一陣膽寒,小心翼翼勸著道,

“爺,慕月笙到底還沒死,個中情形如何,也不甚明了,不若等他徹底咽氣了,咱再....”

“閉嘴!”寧郡王朝他冷喝一聲,眉峰蹙起,“你以為慕月笙此番為何被刺殺?他是樹大招風,一朝折戟,還想再爬起來,朝臣準許,陛下也不準許!”

“如果不是他,榮王府也不是現在這般光景,放心,他活不了多久...”

寧郡王舌尖抵著右頜,衝著崔沁遠去的背影邪魅一笑,咂咂嘴道,“慕月笙那冷情冷血的人,怎麼曉得疼女人,小娘子定是耐不住寂寞才與他和離,無妨....小娘子,本王來疼你!”

他唇角擒著幾分勢在必得的得意,側眼吩咐隨侍,

“將她住在何處,身邊有些什麼人,都給我打聽得一清二楚。”

“遵命!”

回到府中,崔沁想起那富商還曾約了一幅《鬆鶴山水圖》,她休息半日,費了兩日兩夜將畫作好,六爺親自來領了畫,交給那人瞧,對方十分滿意,次日午後六爺親自給她送來了七千兩銀票的憑證。

“銀子替你存在了四方錢莊,這一家錢莊甚有名譽,四境皆有他們的分埠,你可以隨地存取。”

“多謝了。”

崔沁沒料到六爺還替她打點這些,親自迎著他入廳落座,著人煮了一壺碧螺春,遞至他眼前,

“六爺似乎心情不佳?”

六爺手搭在圈椅上,神情鮮有的糜倦,一貫矍鑠的眼眸也少了幾分神采,

“牧心姑娘,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你父親那幅絕筆畫失蹤了。”

“什麼?”崔沁驚了心,眉尖蹙起,“發生什麼事了?”

六爺眯起眼瞭望庭院草木葳蕤,苦笑道,“那幅畫起先是被一宜春商戶買下,後來商戶經營不善托我將這畫給轉賣,我將消息送出去,幾位富商哄搶,最後是江都一鹽商花了兩萬兩收藏了此畫。”

“我與此人還算有些交情,每年渡船過江去江都,總要去他家裡坐上一日,順道瞻仰你爹爹的畫,怎知我昨夜得了消息,說是這富商犯了事,原來他私下偷運私鹽去各處販賣,觸了朝廷的底線,朝中派了人在查漕運,將他這出頭鳥給揪了出來,連夜抄了家,闔家上百人口皆入了獄,那幅畫不知所蹤....”

崔沁聞言心中思緒輾轉,想起慕月笙在查漕運一事,莫不是他乾的?

“既是販賣私鹽,那是死罪,也怨不得人。”

六爺垂眸順了順衣袍上的褶皺,喟歎一聲,“慕首輔生死難料,朝中不能太平,我擔心波及江南....”

見崔沁一臉愣神,六爺複又失笑,“瞧我,跟你說這一遭做什麼,我隻是可惜了你爹爹的畫....”

崔沁不笨,捕捉到六爺眼底一抹精光閃逝,她揚眸一笑,“六爺怕是查到了我的身份,找我來探口風?”

六爺沒料到被崔沁看出端倪,慌忙起身,朝她鄭重施了一禮,

“慕夫人,是在下失禮,實則是近來人心惶惶,諸人擔心慕首輔的安危,當年慕首輔一劍掃平江南,有人恨他,可更多的人卻感激他,感激他還了江南太平,你是不知,他當年確實殺了不少人,可上殺的是心思詭譎欲亂朝綱之輩,下殺的是不服管教的江湖綠林及雞鳴狗盜之輩。”

“他重新督造了江南人口賦役,那新造的黃冊至今還存在後湖,自他整頓江南後,老百姓才過上了太平日子,您不信,得空去民間走一走,宜春吳江一帶,不少百姓家裡供著他的長生牌。”

“他還整頓海航漕運,疏浚運河水道,分行彆類製定商貿戒律,自此江南富庶更勝往昔。”

“老朽今日問夫人一句話,首輔大人當真昏迷不醒?”

六爺跪在地上,佝僂的背高高拱起,幾乎身影落遢,可那神情卻是矍鑠高昂,沒有半絲奴顏之氣。

崔沁聞言心底駭浪滾滾,她來了金陵這般久,眾人談起慕月笙大多是惋惜,從未有人懷疑過他是否真的昏迷,倒是六爺這位白手起家的商戶嗅出些許端倪。

不過崔沁不傻,怎麼可能輕易被人窺探了真相去。

她麵露淒楚,眼底現出幾分水光,搖頭垂眸,“六爺,我是在出京的路上才得知他被人刺殺,而且我與他早已和離,不曾與他來往,他是生是死,與我無關。”

六爺見她眸色清淩,似有苦難言,便知她怕是真與慕月笙斷了,否則也不至於孤身一人來江南買宅子。

惶惶之餘,寬慰她數句,隻道,“牧心姑娘,隻要老朽在一日,定護你一日,你且安心在金陵待著。”

崔沁起身朝他施禮,感激著送他出門。

手頭一寬裕,崔沁又想著置辦些產業,送走六爺打算上街閒逛,瞧瞧有沒有合適的鋪子買上一間,這金陵的鋪子可不比他處,客流如潮,隨便盤上一鋪,今後營收便穩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