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勝錯愕地看著這一世的胞弟的眼睛，那雙藍色的眼睛熠熠生輝，他似乎明白了五條悟所期待的東西了。
“有咒術師資質的話，兄長的生活開銷就可以讓家族支付了，我知道的哦，兄長肯定對做偶像愛豆之類的事情完全沒有興趣。”五條悟這樣說道，他口中的稱呼轉變成了嚴勝一向排斥的‘兄長’。
但和緣一口中的‘兄長’‘兄長大人’不同，從現在的五條悟口中說出的這個詞不含有特殊的尊卑的意味，他僅僅是在說一個血緣上的事實而已。想到這裡，嚴勝竟有些失神。
“兄長的執念是才能吧，既然兄長並非不具備才能，那麼還有必要執著於自欺欺人地做普通人嗎？”
這便是五條悟的想法了，他不否認有人是甘願於普通平凡的，但嚴勝所執著的分明是才能，那他會說要做普通人，自然隻是逃避和無可奈何的自欺欺人而已。
嚴勝怔怔地看著坐在對麵穿著連帽衫衛衣，絲毫沒有被家族束縛住的五條悟。五條家的神子，自己這一世的胞弟就坐在對麵，而緣一則坐在現在自己的左手邊。
他忽然有了一種吊詭的錯位感，此刻的五條悟就好像當初自己知道緣一住在三疊大小的屋子裡，吃穿用度和自己無一不天差地彆，甚至還性格軟弱且無法開口的時候一樣，心裡懷揣的大概也是相類似的對同胞兄弟的，高高在上的拯救使命。
這個念頭讓嚴勝忽然覺得自己是在接受某種懲罰，他低垂著眼眸，視線落在一片虛無之中，恍惚間似乎看見了熊熊燃燒的熾熱的火焰，深紅色的火舌毫不留情地舔舐著其中掙紮的死魂靈......
“你說得對。”嚴勝聽到自己這樣說，他確實是執著於才能到化身惡鬼的地步，“確實沒有必要。”
思來想去，五條悟所期待的應當就是自己被有成為咒術師的才能這件事拯救。
“那就麻煩你了，悟。”嚴勝低著頭，勉強扯出了一個微笑。
不對勁，嚴勝的反應完全和預想的不一樣，五條悟本能地察覺到古怪，但他也想不出緣由，在他看來，嚴勝就算沒有咒力也並非沒有才能，隻不過是因為畸形腐朽的家族而尤其執著於某些東西而已。
現在的情況是，兄長似乎重新接受和自己兄弟的關係，可真正的心結卻完全沒有好轉，一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部分......
想到這，五條悟身上那種接近咄咄逼人的壓迫感散去了不少，語氣也帶了撒嬌的成分：“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家族裡那些老橘子現在也聽話多了，兄長要是想回去看母親和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哦！”
他說著，又做出了少女漫女主角一樣的姿態，那雙可以很淩厲的蒼天之瞳也皮卡皮卡的閃閃發光。
“兄長不會因為我忽然過來生氣吧？我隻是太過擔心兄長的情況了！”
五條悟口中以高頻詞出現的‘兄長’一詞，讓一旁因為害怕暴露真實身份而隻能閉麥的緣一狠狠地emo了，他那雙和嚴勝如出一轍的赭紅色眼睛變得濕潤了起來，像是無害的小鹿一樣望向嚴勝，但除了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之外，緣一什麼話都不敢說，同五條悟相比，一下子就落了下風。
“沒有生氣，母親...我會記得去看望她的。”嚴勝是說不出悟你讓我為難之類的話的，於是隻能順著五條悟的問句給出沒有生氣的答案。
至於母親，嚴勝其實不覺得母親會想要看見自己，在禦三家這樣的家族裡邊，母親這個身份不如代換成另外一個冷漠殘忍的詞——母體。家族裡女性的價值以生下的孩子的天賦來定，沒有咒術師天賦的自己其實算是汙點，好在和自己一起誕生的五條悟是六眼，於是這個汙點也就可以被忽略了。
不過既然悟要回去給自己‘正名’，那母親身上的汙點大概就徹底洗脫乾淨了吧，如此的話，‘正名’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多謝，悟。”嚴勝說，“我很高興。”
他言不由衷，但隻能沉默地呆在沙發扶手上，並且狗狗眼沒有對上目標的緣一卻檸檬到下意識想要去抓曾經放在胸前口袋裡的短笛，在觸碰前的瞬間才想起那支短笛已經不在那裡了，就連口袋也早就沒有了。
緣一再次狠狠地emo了，兄長有了新的弟弟，而且新的弟弟還明顯比自己更加吃香，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對兄長也沒有尊敬可言，卻能夠得到兄長如此真摯的回應......現在緣一不需要快速眨眼壓迫淚腺，那雙赭紅色的眼睛都濕潤得近乎楚楚可憐了。
“該給小惠泡奶粉了，現在已經四點半了！”
終於，緣一找到了合情合理的打斷對話的餘地，他揪著嚴勝的衣袖搖晃了好幾下，然後在嚴勝看過來的瞬間，用現下正濕潤的泛著水光的眼睛看了過去。
“小惠一個人很久了，他才四個多月。”緣一補充道。
嚴勝的心裡幾乎是立刻湧上了自責和歉疚的情緒，他竟然因為自己的事情忘了剛剛準備出門的時候就該給小惠泡奶粉的，又想到之前在打電話的時候自己和五條悟都拿小惠做借口的事，自責又多了幾分。
“我知道了。”
幸好緣一還記得，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