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奇怪，我為什麼遮著眼睛嗎？”
江阿圓回頭看他，依舊無波，“你為什麼遮著眼睛？”
……
時戾傻乎乎的沒聽出江阿圓的敷衍之意，隻覺得自己有了台階下，立刻便道。
“千餘年前，我也曾被戾煞侵蝕過，也服食過戾煞丹丸。這雙眼睛，就是在那個時候留下了戾煞的痕跡。”
他想了想，將額間束帶取下。
一黑一紅的眸子在銀光的反射下，瑩潤出一股奇異的色彩。
那股色彩之中，隻乘著前方這個小小身影。
小小身影的主人江阿圓腳步微頓，仍舊冷冷的道，“哦。”
聲音依舊冷冽，卻讓時戾感覺舒服許多。
第一句已經開口，接下來的話，便愈發順口。
他接著道，“那日被強行喂下丹藥後，我就陷入了昏迷。再醒來時，已經成了個神誌混沌的魂修。後來我僥幸恢複神誌，可身體卻腐蝕殆儘，消亡成骨，記憶也徹底殘缺。便一路遊蕩到了屍骨山上，認識了屍媚、屍楓等魂修。”
“我們占山為王，不願下山為禍，可鬼方城卻總喜歡派道修上山刺探，於是兩方的衝突漸漸多。後來有些魂修嘗到了吸食道修的好處，便不顧命令偷偷下山為惡，讓屍骨山和聯宗之間的關係越發緊張。”
“也就是那個時候，戾煞突然開始爆發。”
江阿圓的目光終於再次投向他身上。
時戾恍若未覺的繼續道。
“那些魂修被沾染戾煞後，並未和我們一樣轉為魂修，而是奇怪的開始發瘋發狂，四處虐殺。且傳染極其迅速，到最後幾乎滿城滿鎮，都遍布著隻知道殺戮和撕咬的戾煞道修。”
“我們便徹底將屍骨山的出入口封印起來，可沒想到某日再下山時，就突然聽到鬼方城放出留言說戾煞一事和屍骨山有關。屍媚等人不願受委屈，欲要主動出擊，可那個時候四周已經滿是戾煞，隻有在山上才最安全……可萬萬沒想到的事，鬼方城以清繳之名，居然浮空來了。”
“那一戰打得突然，屍魔和屍鬼身受重傷，屍媚和屍楓也下落不明。我獨木難支，最終被抓回鬼方城內。也是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鬼方城費了這麼大力氣，隻為了抓我回去研究。”
時戾本能的跳過了被抓緊鬼方城的回憶。
“再後來便是一百年以後。散修周真偶然闖入日月器宗的浮島，從我口中得知了真相，一怒之下將鬼方城賴以為基的器陣傳承儘數損毀……沒了清楚戾煞的器陣，那幫人再無法對我動手，便想了法子將我封印於魂玉之中。”
“而後我就徹底陷入沉睡，直到……被血魂老怪喚醒，再之後，便看到了你。”
時戾的聲音停了下來，沒有再說下去。
他發現江阿圓的腳步一直很平穩，並未因為他滔滔不停的語氣而有所停頓。
這說明她可能並沒有認真在聽。
難得有心思提這段往事，卻沒得到該有的回應。
時戾有些後悔，也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以前屍媚等魂修也曾追問過自己，為什麼他卻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步，和一個根本沒認真的江阿圓提這件事？
他直到此刻，才終於發現自己有些奇怪。
他居然變得，不像自己了。
*
江阿圓還在他身前走著，見他逐漸停下，她的腳步也放慢幾分，最後幾乎和他平齊。
她的側臉在月光符下白到發光，有病態所致，卻還有一抹淡紅在臉頰處潤了起來。
江阿圓突然開口了。
“李前輩？”
“你說。”
時戾眼中的紅光朝江阿圓所在微微溢散兩分，等到回應般，帶著些雀躍。
江阿圓淡潤的眸子和聲音一樣透著喟歎。
“這千百年你被關在魂玉裡一定很難受吧？所以才在發現我能解開你的封印後，沒有解釋真相，而是選擇了將計就計？”
時戾有些醒悟過來，若自己認下這件事，江阿圓會更不高興，可他還是默認了。
他剛認識江阿圓的時候，的確將她看成個沒幾年活頭的血靈之體，一旦解除完封印，便會讓她在這世間消失。
即便是那次閻羅窟後，聽到老鐵和他哭訴，他也沒有心軟。
如今才發現，他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心內想法。
他從想要殺掉血靈之體，變成了，想要遠離血靈之體。
所以才會在風野河岸接到屍媚等人的傳信，選擇主動離開，也再沒想過要回去。
可明明不在江阿圓身邊，有關於她的消息卻總是從各處傳到耳邊。
有人說她在百年厲鬼圍城之際，築起河岸大陣挽救了一眾道修。
有人說她有勇有謀，在百年厲鬼環伺的風野河岸都敢一個人出入。
某日他再沒聽到有人議論她時，突然就想……再去見見她。
然後就化成了“李石”，見到了她。
可現在他卻有些後悔離開魂玉了。
他從芥子囊中取出魂玉，遞向江阿圓。
“我這具身子每日隻能用兩個時辰，一會兒還得勞煩你將我帶出去。”
江阿圓垂眸看著那枚魂玉，眼神閃了閃，最終還是接過。
然後塞進了身側的兜袋裡。
時戾嘴唇動了動，生出些委屈。
“能不能不放兜袋裡？”
“不能！”
老鐵代替江阿圓，給了時戾一個張狂的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本周進行抽獎活動，回饋一路以來堅持錢包的老爺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