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郝大忠,獨自一個人上了二樓,先洗了把臉,任誰頂著一臉的吐沫,他也不舒服哪。
洗完臉,他便坐在書桌後想事情,他是個謹慎的人,否則當初決定改投新主的時候,也不會一步步算計得那般仔細。即便投了新主子,他依然謹小慎微,以至於他都脫離顧家近兩個月了,顧伽羅以及顧家都不曾察覺。
郝大忠把今天顧伽羅進門後的一言一行全都細細推敲了一遍,反複思索,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從頭至尾,顧伽羅除了嘴上沾了些便宜外,對他郝大忠改投新主的事兒,卻半點辦法都沒有。
也是,趙國公府雖然顯赫,但跟皇室相比,跟皇家最年長的大長公主相比,還是差了許多。郝大忠相信,滿說是顧伽羅了,就是趙國公顧崇,他也未必敢跟大長公主對著乾。
“嗬嗬,這麼說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郝大忠長長舒了口氣,雖然他計劃周密,但畢竟是背主求榮,事情沒有徹底了結前,他心裡總也放不下。
今天見了顧伽羅,見她依然毫無長進,郝大忠緊繃了兩月的神經也總算鬆了下來。
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褶子,郝大忠下了樓,交代了小夥計幾句,便匆匆往黔國公府東府趕去。雖然顧伽羅沒什麼威脅,但作為一個儘職的奴才,他還是有必要將店鋪裡發生的重大事情跟主子彙報。
郝大忠將一切都想到了,唯獨漏掉了一點:商鋪的地契上還寫著顧伽羅的大名!而給店鋪供貨的謝氏商號,也是看在顧伽羅(或者說顧伽羅的大舅馮大人)的麵子上,才會低價提供優質的西洋貨。
倒不是郝大忠糊塗,竟忘了最重要的事。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自馮氏先夫人過世後,郝大忠就幫顧伽羅打理這四間店麵,在他的潛意識裡,店鋪就是屬於東家的,而東家將一切全權交由他做主,那麼在某種意義上,這四間店鋪也跟他自己的產業一般,和他郝大忠是一體的。
時間久了,習慣成了自然,哪怕現在郝大忠改投新主,他也習慣性的將店鋪和貨源渠道等資源當成了他的私有物。
在郝大忠看來,改投新主,不過是換了個聽他報賬的主人,其他的一切還是照舊。
是以,郝大忠根本就沒想過他所站立的店鋪,以及貨架上銷售的西洋貨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這個小小的疏忽,直接造成了他人生的慘敗。當然這是後話了!
郝大忠顛顛的去尋羅三奶奶身邊的管事媽媽回話,在二門外的回事廳小坐了一會兒,羅氏便命人傳出話來,話很簡單,隻有三個字‘知道了’。
郝大忠知道,羅三奶奶也沒有把顧氏放在眼裡。如此,他就更放心了。
心滿意得的回到店鋪,已經是中午時分,郝大忠今個兒心情好,便格外大方的讓小夥計去隔壁的酒樓訂了幾個招牌菜,從庫房裡挑出一瓶上好的西洋葡萄酒,郝大忠一個人在二樓,自斟自飲、又吃又喝的很是愜意。
然而小酒剛喝了沒兩口,菜也才動了幾筷子,下頭便傳來一陣鼓噪聲,還有人揚聲叫罵的聲音。
郝大忠皺眉,將高腳琉璃杯丟在桌子上,站起身,徑直朝樓下走去。
剛走到樓梯拐角,郝大忠便不悅的訓道:“狗剩子,叫嚷什麼呢?還懂不懂規矩——”
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郝大忠就愣住了。站在高高的台階上,他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樓店麵的全貌。不是他想象中的混混來鬨事,而是、而是店裡闖進來幾個身著緇衣的捕快。
郝大忠趕忙斂住怒容,換上一副討好的假笑,右手撩起衣擺,快步下了樓梯。
剛走到一樓,他便抱起雙拳,一邊拱手一邊客氣的問道:“幾位差爺,可是有什麼公務?鄙小店一向遵紀守法——”
還不等他說完,領頭的一個帶刀捕快便喝聲問道:“你就是郝大忠?這間店麵的掌櫃?”
郝大忠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不好,忙衝著夥計狗剩使了個眼色,然後謙卑的回答道:“哎哎,小的就是郝大忠,忝為這間店鋪的掌櫃。不知差爺尋小的有何貴乾?”
帶刀捕快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道:“不是我尋你,而是有人把你給告了,郝大掌櫃,走吧,跟咱們去順天府走一趟?”
有人把他給告了?誰?誰這麼大膽子,居然敢得罪大長公主?
郝大忠心思電轉,猛地,腦中浮現出一個人的麵孔,趕忙問道:“不知小的身犯何罪?又是哪位遞了狀子?”
說話間,郝大忠已經湊到了那帶刀捕快的身邊,側身背著眾人,熟稔的塞給那捕快一個荷包。
捕快飛快的袖住,順手還捏了捏,唔,硬塊兒,應該是個一兩左右的銀子。捕快滿意的笑了笑,得嘞,一個月的薪俸到手了。
收了錢,帶刀捕快的語氣好了些,道:“是趙國公府的顧管事遞的狀子,至於都告了你些什麼,某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她!郝大忠眼中閃過一抹不屑,心道:怎麼,在店裡鬨騰還不夠,還想去公堂上折騰?哼,真當順天府是你們顧家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