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知道這些與伽羅你沒有什麼關係,隻是、隻是,”
霍錦繡麵帶難色,囁嚅道:“祖母受了十幾年的苦,對平陽可謂是恨之入骨,不過,祖母性情豁達,倒也沒有遷怒到鐵檻庵的所有人。但,我父親和母親因著祖母的身體,對平陽乃至整個鐵檻庵都、都有些不待見。”
這是主要原因,另外還有個原因霍錦繡沒有說。
那就是但凡是被關入鐵檻庵的人,大多數都是罪有應得。
像那個賀氏,空有一身的醫術,不思好生照拂親人、回饋大眾,卻生出惡毒的心思去謀害婆母。
兒媳謀害婆母,當屬不赦之罪,依著大齊律理當判以絞刑。
還是賀氏的婆母竇氏深明大義,表示自己到底活了過來,賀氏罪不至死,還主動讓兒子撤了訴狀。
竇氏這般行事,京城許多貴婦都交口稱讚,說她大度寬宏,結果賀氏還不領情,被家人商議送去鐵檻庵的時候,嘴裡更是沒口子的咒罵婆母惡毒。
各種汙穢不堪的惡毒咒罵,即便是心疼女兒的賀家人聽了也忍不住羞紅了臉,不再堅持,而是聽從竇氏的建議,上請內務府,悄悄將賀氏送了進去。
……似賀氏的例子還有許多。
什麼毒殺繼子,什麼虐殺侍妾、庶出兒女,什麼不安於室、紅杏出牆……基本上鐵檻庵關押的女眷中,十之**都是確確實實犯了大錯的人。
即便偶爾有冤案,比如似顧伽羅這般慘遭陷害的女眷,僥幸能離開鐵檻庵,也不能被主流社會所接納。
因為在世人眼中,鐵檻庵就是個藏汙納垢的大泥潭,就算你是朵白蓮花,在那裡待過了,也被汙泥汙染了。
所以,有些人即便知道自己被冤枉了。也有機會離開庵堂,她們大多也不想離開——她們不想麵對世人歧視的目光。
而且哪怕她們離開了鐵檻庵,迎接她們的也是被家人送到其它庵堂,倘或有那等重名聲的人家。還會直接被逼著自儘以正清明。
這些顧伽羅並不知道,她回到顧家後,除了顧琳,顧家上下沒有一個對她表示出厭惡。
家裡無人閒話,顧伽羅又隻忙著悶頭學習。幾乎沒出門交際,自然也聽不到外頭人是怎麼非議的。
細算起來,今天是顧伽羅從鐵檻庵出來後,第二次正式出門做客。
第一次因著九公主,大家的注意力被轉移,所以沒人嘲笑、諷刺顧伽羅。
而今天……
顧伽羅斂住了笑容,忍著滿心的苦澀與難堪,強笑道:“錦繡,你的意思我都明白。雖然我是無辜的,但到底在鐵檻庵待了一個多月。大家對我有誤會,也在情理之中。”
“伽羅~~”霍錦繡與顧伽羅分離了三四年,但對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幼時的模樣:善良、率真又不失知書達理,是個典型的世家小貴女。
雖然兩人分彆後聯係不多,但霍錦繡始終相信顧伽羅,所以,顧伽羅傳出醜聞後,霍錦繡本能的站在了顧伽羅這一邊。
三日前收到顧伽羅的拜帖,霍錦繡很高興,原想著次日便邀請顧伽羅來家裡做客。
但霍錦繡的母親崔氏卻麵露不喜。雖沒有直說,但話語間皆透出對顧伽羅的嫌棄。
霍錦繡無奈,隻得先做母親的工作,好容易勸著母親不要遷怒顧伽羅。這才請顧伽羅上門。
“好了,還是趕緊去給崔夫人請安吧,見過了崔夫人,咱們也好去你那兒好好聊一聊。”
顧伽羅深深吸了口氣,她立誓要洗白名聲、重塑顧氏女的形象,在外頭會遭遇旁人的冷眼。她早該想到的。
今天的事兒有些猝不及防,然而細想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
說實話,顧伽羅也該清醒清醒了。
自她回到顧家後,上有祖母、父母的庇護,她的生活一直都很順遂。
回到齊家後,清河縣主對她也頗為關照,以至於讓顧伽羅有些懈怠,說得難聽些就是得意忘形。
有時候,顧伽羅甚至‘天真’的以為,她已經洗白了名聲,回齊家,不過是她一時心軟的善舉。對齊家,也存著高高在上的俯視心態。
現在看來,回齊家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了,顧伽羅從霍錦繡的話語中,得出一個結論:如果她顧伽羅沒有回齊家、沒有跟夫家共患難,那麼此刻,崔夫人根本就不允許她顧伽羅上門。
倒不是說崔夫人嚴苛、不講情麵,實在是世情如此,崔夫人這麼做,隻不過是順應規矩罷了。
“對對對,瞧我隻顧著扯閒篇,竟忘了正經事,”
霍錦繡見顧伽羅已經恢複了常態,不由得鬆了口氣,拉著好友的手,一對好姊妹相攜去了霍家正院。
許是有霍錦繡在一旁插科打諢,又許是顧伽羅言行穩妥,崔夫人倒沒有過分的為難顧伽羅,淡淡的問了幾句閒話。
顧伽羅緊繃著神經,嚴格按照兩位教養嬤嬤的指導,一言一行都無比的規矩:笑容標準而得體,舉手抬足仿佛用尺子量過一般標準,行動間沒有半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