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你的意思是想將房中的所有家具、擺件都搬走?”
清河縣主又確定了一遍。
寧氏不是聽不出清河語氣中的‘驚詫’,她不是真傻,而是在裝傻。
訕訕的笑了笑,寧氏將方才在房中跟姚希若說的話又說了一遍,什麼用習慣了舍不得,什麼留個念想。
顧伽羅聽了,也忍不住咋舌,暗自吐槽:寧大太太,你這麼賣蠢,你婆婆造嗎?
寧氏的婆婆拍馬殺到。
就在清河縣主正欲開口婉拒的時候,外頭小丫鬟通傳道:“大長公主來了!”
寧氏一驚,婆母怎麼來得這麼快。
清河縣主咽下到嘴邊的話,起身迎了上來,“見過伯母,您老若是有什麼事,命人吩咐一聲也就是了,何必親自前來?”
大長公主橫了寧氏一眼,看向清河縣主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上了笑容,“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剛才收拾庫房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對霽紅大瓶,是官窯中難得一見的極品。我記得你喜歡顏色鮮亮的瓷器,便想將這對瓶子留給你。”
大長公主忍著心疼,故作大方的說道:“說起來這些日子著實讓你受累了。我們兩府雖是一家人,但到底分了家,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但我知道你是個霽月清雅的人,跟你算銀錢未免俗了些,所幸這對瓶子還算個稀罕物,權當謝禮送給你了!”
大長公主衝著身邊婆子使了個眼色,婆子會意,一招手,從人群中走出兩個丫鬟,每人手裡抱著個近兩尺高的霽紅大瓶。
清河縣主和顧伽羅都有些意外。
這對瓶子價值可不低啊,霽紅,又名祭紅釉,是最近幾年剛剛興起的一種瓷器,釉料配方極為講究,含有黃金等珍貴材料。
祭紅釉燒製很不容易,想要得到這種鮮豔欲滴的正紅色更是難得。
是以,霽紅瓷器被世人成為‘千窯一寶’,足見其珍稀。
大長公主向來是個貪財的人,慢說是一對價值頗菲的官窯精品了,就是尋常用的瓷盅、茶碗,她也不會輕易送人。
今個兒,為了平息寧氏惹出的麻煩,更為了堵清河縣主的嘴,大長公主真是下了血本啊!
唯有寧氏,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兩眼死死的盯著那對大瓶。
大長公主揚了揚下巴。
兩個丫鬟恭敬的將瓶子送到清河縣主近前。
清河掩住心底的驚訝,推辭道:“大伯母太客氣了,一筆寫不出兩個齊字,一家人理當相互扶持,侄媳婦實在不敢擔一個‘謝’字呢。”
大長公主已經心疼得要滴血了,臉上卻一派從容大度,故作不在意的擺擺手,“給你的,你收下便是。好了,知道你忙,我們也就不打擾你了。”
大長公主扭頭對寧氏道:“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寧氏心裡打了個哆嗦,吞了吞口水,“都、都收拾好了。”
大長公主卻道:“我那裡還有些事,你過來照應一下。”
寧氏不敢多言,唯唯應聲,然後跟著大長公主出了萱瑞堂。
清河縣主和顧伽羅親自把人送到了院門外,婆媳兩個站在台階上,望著遠去的一行人,顧伽羅喃喃道:“大長公主轉了性子?”
竟變得大方起來,一對有市無價的霽紅大瓶就這麼輕易送人了?
清河縣主卻笑著跟兒媳婦說:“這才是真正的大長公主,懂得取舍。”
齊家分家,東府占了大頭,名聲卻壞了。
過去東府男丁都是白丁,不必在乎什麼名聲,但現在齊勤之、齊勉之入仕,且最大的上司周都督是個嚴謹端方的儒將,‘勤勉’兄弟想要仕途順遂,便不能落下什麼不悌、不義的壞名聲。
再者,那對瓷器的損失,大長公主絕不會自己承擔。
果然還是敵人最了解對手,正如清河縣主所料,大長公主和寧氏剛剛出了萱瑞堂,大長公主便冷冷的對寧氏道:“兩隻瓶子作價一萬兩,從你的私房裡扣。”
寧氏滿臉灰敗,肉疼得她雙唇抖了又抖,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大長公主仍嫌不夠,“還有,自即日起,你將家裡的事都交給姚氏。”
寧氏太蠢,分不清輕重緩急,大長公主可不想因為一個她而毀了兩個孫子的前程。
“母親?”寧氏大急,顧不得拿眼睛去剜姚希若,疾聲道:“姚氏過門還不到一個月,家裡的事她都還不清楚,忽然讓她管家,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不妥?難道還能比你更差?
大長公主站住腳步,斜睨著寧氏,毫不留情麵的說道:“姚氏雖然年輕,但人聰慧伶俐,至少不會做蠢事。再者,如何行事,家裡自有舊例章程,她隻需按著照辦即可,能有什麼不妥?”
“……”寧氏被訓得顏麵無光。好歹她也是做了祖母的人,如今卻被婆母當著自己兒媳婦、一群奴婢的麵兒嚴詞訓斥,她以後還怎麼麵對姚氏,以及家裡的下人?
大長公主做了大半輩子的公主,最是專橫、恣意的人,她哪裡會顧忌旁人的感受。
仿佛沒有看到寧氏搖搖欲墜的模樣,繼續道:“慧姐兒也不小了,讓她和姚氏一起管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