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伽羅聽父親將觀察好的幾個‘女婿’人選的情況說完,沉吟片刻,道:“父親看好的人自然都是好的。隻是……這幾位舉子都是寒門出身,三妹妹性子又有些綿軟,女兒擔心,三妹妹嫁過去會被人轄製。”
貴女下嫁寒門,這在大齊朝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科舉製度經過上百年的完善,沿襲至大齊朝,已經成為朝廷選官的主要途徑。
彼時雖然也有門蔭、舉薦,但這樣得來的官兒,到底不如科舉入仕底氣足。
且還有一句話,‘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唯有通過科舉的重重考驗,才能入閣拜相,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所以,大齊朝科舉盛行,權貴們也漸漸將家中兒女的婚配對象轉移到了那些新晉的進士身上。
嫡女舍不得,嫁個庶女還是可以的。
如果那進士的才能實在出色,就是金尊玉貴的嫡女也能許配。
過去幾十年間,每逢大比之年,都會傳出某權貴招新晉進士做女婿的消息。
貴女下嫁,不能說是十裡紅妝,但也是嫁妝豐厚。權貴們既然願意跟寒門結親,為得就是培養一支潛力股,對進士女婿自是百般照拂。旁的就不說了,但是生活上就不能委屈了。
寒門出身的進士們,倒也不全是出身貧寒的,在古代,但凡能得起書、考得起科舉的人,基本上都是小康之家。
好一些的還是一鄉富紳或是當地土豪。
但跟真正的望族權貴相比,還是差了許多。
貴女們嫁入這樣的門第,少不得要吃一些苦頭,受些委屈。
這也就罷了,還有那等無恥的偽君子,娶了人家嬌養的女兒,得了嶽家的扶持,用了妻子的嫁妝,卻還要用各種名義(比如婦道、孝道)壓製妻子。
仿佛隻有這麼做了,他才是個堂堂偉丈夫。
還有一些出身寒微的婆母,既得意兒子娶了千金小姐,又覺得兒媳婦出身太高不好管製,便刻意讓兒媳婦‘立規矩’。
看著曾經高高在上的貴女,卻要卑躬屈膝的伺候自己,便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顧瓊是大房唯一的庶女,生母小透明,連帶著她也有些懦弱。
雖然最近一段時間,顧瓊跟著妙真大師學習,人變得開朗了許多,也會一些小算計。
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顧伽羅覺得,似顧瓊這樣的出身和性情,最好是能嫁入規矩嚴正的世家。
哪怕是嫁給不出色的人,有家裡的規矩製約著,又有父母長輩管著,也許不會過得太風光,但也絕受不了委屈。
至於那些不知根底的科舉新貴,顧伽羅真心認為不適合。
顧則安知道大女兒因著生母的關係,對翠姨娘母女格外關照,是以方才妻子留下女兒一起旁聽的時候,他也沒有反對。
顧伽羅的語氣中隱約帶著不讚同,顧則安也不惱,撚須一笑,“你父親我又不是死人,豈會眼睜睜看著三丫頭受委屈?”
顧伽羅還有些擔心,“可是……”說話的同時,忍不住扭頭看了看身側的宋氏。
宋氏是女人,倒與顧伽羅想到了一起,娘家固然能為出嫁女撐腰,可也不能時時盯著。
萬一女婿謀了外任,顧瓊跟著出了京,萬一出了事,顧家鞭長莫及。
宋氏想把顧瓊許給新晉進士,卻希望是那種知根知底的人家。
她的父親在做翰林院掌院前,還曾經在國子監任職,門下學生無數。
宋氏的計劃是從父親的門生中選一個門第不高、才德兼備的士子,但顧瓊到底不是她的親生女兒,翠姨娘又是原配馮氏的心腹,顧瓊的事,她不好插手太多。
輕輕拍了拍顧伽羅的手背,宋氏道:“世子爺說的是,三丫頭性子軟,咱們多給她準備幾個能乾的奴婢就是了。隻是有一點,三丫頭如今在妙真大師門下學習,雖沒有正經拜師,但畢竟有師徒情誼,世子爺,您看三丫頭的婚事是不是提前問問妙真大師的意思?”
妙真是真正的貴人,如果她能幫顧瓊,哪怕隻有一兩句讚語,對顧瓊的親事也是極有幫助的。
沒準兒,顧瓊能因為妙真的關係而嫁入門當戶對的世家呢。
雖然顧家有意往‘清貴文臣’的方向上靠攏,但卻不能真的放棄與其它勳貴豪族之間的聯係。
顧則安一怔,手指輕輕扣著桌麵,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理當如此。”
目光在顧伽羅和宋氏兩人之間轉了轉,最後定格在顧伽羅身上,“香兒,你素來與三丫頭親厚,也與妙真大師有些來往,不如你親去靜月庵一趟,一來給大師請個安,二來也問問三丫頭的意思。”
顧伽羅看了看宋氏。
宋氏點頭,妙真大師不是想見就能見的,就是她這個國公府世子少夫人也未必有這個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