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卓張著嘴,缺了好幾口的梨子就停在了嘴邊。
安南王府另有計劃?
咕咚~
阿卓將嘴裡的果肉咽下去,隨手將梨子放在桌上,“應該不會吧。不管是按照仰阿莎的行事作風,還是根據咱們收到的消息,安南王府最先攻擊的目標就是益州。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改變計劃?”
這不科學啊!
顧伽羅也陷入了沉思。
阿卓眉頭打結,喃喃自語著:“莫非他們見咱們有了防備,擔心失敗,暫時不想謀亂了?”
剛說完,阿卓自己就給否定了,“不可能,朱家暴露了,阿娜依還在咱們手裡,安南王府就是再信任朱家,也不可能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人的‘忠誠’上。”
事關謀逆,弄不好就會全家死光光。
安南王蕭如圭是個傻的,可太妃和王妃卻非常聰明,況她們都是女人,女人原就想得比男人複雜。
以己度人,反正阿卓是不會用全家人的性命去賭一個政治投機客的忠心與否。
安南王府是不得不造反。
可他們為什麼沒有動靜呢?
阿卓對危險有著本能的預知,近期的莫名寧靜,她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顧伽羅心念一動,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話:“難道他們想故布疑雲,讓大家放鬆警惕,然後再來個突然襲擊?”
阿卓聞言,定定的看了顧伽羅一眼,旋即猛地站起來,圍著屋子來回踱步。
沒錯,很有這個可能!
安、祿、展幾家,以及水西大營的馬翰澤將軍都相信安南王府有異心。
可問題是,與朱家的情況一樣,大家並沒有安南王府謀反的證據。
尤其是安南王府,從朝廷到西南,從官員到尋常百姓,大家都知道這個王府的主人‘憨傻’。
幾十年了,接連三四代王爺,一個比一個傻,發展到現任王爺蕭如圭童鞋,更是個貨真價實的傻子。
在所有人的認知裡,就算天底下所有的藩王造反了,安南王府也不會!
話說一個傻子,就算有人攛掇,想要謀反作亂,他也沒能力折騰啊。
一個弄不好,彆說造反了,可能連自己的小命都折騰進去。
是以,慢說京城的皇帝和百官們對蕭如圭放心,就是西南的許多官員都不信安南王會謀逆。
前些日子烏撒先是一連串的變亂,隨後更是被人炸毀了所有道路,讓人本能的覺得對方是有意封鎖消息——不管安南王首先攻擊的目標是水西還是益州,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確實要動手了。
至於那消息的真假,就更不會引人懷疑了。
阿卓臉色凝重,習慣性的小聲嘀咕:“還是父親和幾家家主極力勸說,又有齊大人的親筆書信,水西的其它幾家才勉強信了。益州那邊亦是如此。”
饒是如此,水西和益州依然有許多人半信半疑,礙於幾大家族和馬翰澤的情麵,他們稍稍加強了城池的防禦,但也隻是應付了事。
在那些主政的官員心中,根本不信‘蕭大傻’會起兵。
“……現在好了,他們勉強做了些準備,安南王府卻沒了動靜,這、這——”
阿卓越想越心慌,猛地站住腳步,雙手撐著方桌,急道:“安南王府這般,倒顯得咱們是小人了。”
顧伽羅木著一張俏臉,緩緩點頭:“可不是?!這事往大了說,是你我聯合誣告藩王,離間蕭氏宗親。往小了說,則是一群心智健全的人在欺負一個傻子,端得是無恥厚顏已極。”
另外還會有人趁機彈劾。
安、展等幾家是朝廷安撫的夷人,自然不會被問責。可齊謹之和馬翰澤就慘了,輕則被罰俸、申斥,重則丟官問罪。
這還不算什麼,如果安南王府真是被冤枉的,齊謹之、馬翰澤他們被罷官也無妨。
可問題是,安南王府確實有反心啊。顧伽羅擔心,這邊馬翰澤剛剛被調離西南大營,那邊安南王府就動了。
水西各部沒有防備,大營又沒有鎮得住場子的將領,一時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安南王府很快就能攻占水西,以此為根據地,然後向益州、大理等處分頭推進。
……西南大亂就在眼前哪。
嘭!
阿卓用力捶了下桌子,直震得桌上的茶碗、果碟叮當作響,“不行,我要回去。”
齊家與水西幾大家族合作,阿卓便是中間人,她在烏撒,一是表明了展家的立場,二來也是想與齊氏小夫妻多多相處。
可現在,阿卓卻顧不了許多,她要儘快趕回去提醒父親,並且極力勸說各家不要中計。
顧伽羅沉吟良久,才點了下頭:“你回去也好。安家和你們展家還好說,我隻擔心……我聽說祿家與馬家有些關係。”
這是表麵上的說法。
事實上,祿家家主和前任宣撫使關係極好,他們家對朝廷也不是十分親近,對齊家仍有些芥蒂。
朱家雖然被控製起來了,但上下都還活著,族人、家下奴婢也都還在。萬一他們趁機散布流言,離間幾大家族,水西就有可能出現裂痕。
任何陣營都不是鐵板一塊,水西看上去漢夷融洽,然而彼此間依然有矛盾。
即便是夷人間,也分苗、彝、壯、白等好幾個民族,各民族有各家的利益。
就算是同一個民族,各家族之間也有自己的考量。
平日裡彼此偶有小摩擦,但在大一統的環境下,大家還能和平相處。
可一旦有人刻意放大彼此間的‘矛盾’,故意挑起紛爭,製造衝突,水西不用彆人來攻打,自己就會分成好幾個陣營。
顧伽羅好歹被段氏和齊謹之科普了幾個月,對西南的局勢和各地情況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
阿卓直爽,但頭腦清楚、是非明確,況又是夷人,由她回去充當說客,定能事半功倍。
“祿家不會附逆,”
阿卓語氣生硬,表情也有些冷,“你們總說我們夷人彪悍,其實,我們比你們漢人還渴望安定、和睦的生活。”
若不是官府對夷人欺壓太厲害,若不是大營裡的大頭兵殺山民冒功,若不是那些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哪個願意起兵反抗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