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早點是老四九城的老店, 不是一般的老饕基本上很少有人知道。
這家店的豆漿是當天天不亮的時候，一點點手工磨出來的，小籠包裡的陷也是新鮮的豬肉加上蜜汁的調料掐成的, 一口咬下去，薄薄的皮爆出了濃鬱的湯汁。
慕安連吃了兩籠, 小肚子微微漲起, 實在是吃不下了這才堪堪停手。
顧澤蒼則是喜歡吃這家的湯麵, 這麵的湯底也是經過繁雜的手續吊出來的, 一碗下肚, 渾身頓時暖洋洋的。
顧澤蒼這邊已經吃完了, 慕安還在和最後的一碟小籠包戰鬥。
顧澤蒼去買單，順便打包了兩份早點。
他打包完，慕安也正好吃完了，顧澤蒼手裡提著早點, 順手抽了張紙幫慕安擦了下嘴。
“吃飽了？”
慕安端著那杯沒有喝完的豆漿, 點了點頭。
“那我們走了？”
慕安起身跟在顧澤蒼身後, 像是跟著雞媽媽的小雞崽, 亦步緊跟。
顧澤蒼腳下一頓, 慕安沒刹住車，鼻子尖正好撞在了顧澤蒼的背上，痛得到吸了口冷氣。
四下無人，他們正好拐進了一個偏僻的小巷尾, 天剛擦亮，隻有如火柴光亮的微光從天邊泄出。
慕安揉著生疼的鼻子尖, 奇怪道，“怎麼了？”
顧澤蒼指了指前麵，路邊上有一黑一白的兩隻貓，相互依偎在一起，它們躲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避著風，在這寒冷的冬天相互取暖。
如果不是顧澤蒼眼尖，她甚至都不會發現這一幕。
慕安微張著唇，看著不遠處的兩隻小貓。
顧澤蒼空出手，一把抓住了慕安，輕聲道：“我們換一條路。”
慕安跟著顧澤蒼走，有些奇怪，問道，“怎麼了？”
顧澤蒼說，“野貓極怕生人，我們走另一邊。”
那一刻，沒有人知道慕安的心一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對萬物溫柔的人，他一定有一顆溫柔的心。
慕安看向顧澤蒼的眼睛裡帶著點點的星光，牽著他的手不由捏緊，嘴角上揚的弧度一直沒有落下。
兩人牽著手朝著停車的方向走去，顧澤蒼幫她把車門打開，慕安乖乖地爬進了車內。
顧澤蒼見她坐好了，這才伸手將車門關上，自己繞道另一邊，拉開門將手裡的早點放好。
慕安見狀這才想起來，她一直忘了問，“這是要帶給誰的？”
顧澤蒼邊發動車，邊道：“倪爺爺最喜歡這家的早點，可惜平日裡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今天正好來了就打包了他最愛的小籠包帶給他。”
慕安這才知道顧澤蒼今天帶她來這裡的目的。
她咬著吸管，感歎道：“這家的早點是真的好吃，難怪倪爺爺一直念念不忘。”
顧澤蒼扭頭，看向她，忽然道：“這個豆漿好喝嗎？”
慕安狂點頭，不要錢地表揚，“這個豆漿真的好喝，又香又純，讓人喝了一杯還想再來一杯。”
顧澤蒼看著覺得好笑，“就那麼好喝？”
慕安喝完最後一口豆漿，然後看著他，“你彆看著我，已經喝完了。”
顧澤蒼看著她，道：“可是我突然想喝了怎麼辦？”
慕安一臉懵逼。
“我不知道啊——”
顧澤蒼眼底帶著笑，“你說得這麼好喝，我都想試一下了。”
“那、那你再去買啊。”
“可我隻想試一口。”
“我幫你……唔！”
慕安後麵的話被顧澤蒼儘數吞進了嘴裡。
顧澤蒼欺身壓上副駕駛座的慕安，慕安話還沒說完，麵前一黑，唇上壓著一道柔軟。
空調的暖風陣陣，帶著他身上的木質清香，像是沉浸在他的懷抱中，她整個人都被他包圍了。
這陣溫軟稍縱即逝，慕安還沒來得反應，顧澤蒼就已經離開了。
慕安瞪大眼看著他，這是第一次，她和他那麼近距離的觸碰。
她的初吻，就給了他。
慕安僵在椅子上，手腳像是被人施了定型魔法，不知所措。
顧澤蒼看著她笑，嘴角的笑上揚，比初升的冬陽還要耀眼。
“——嗯，真的很甜。”
這句話，也不知道說的是豆漿甜，還是指她甜。
慕安的臉一瞬間爆紅，從耳根一直紅到了脖頸處，像個熟透了的小蝦米。
顧澤蒼正好看到她紅透了的耳垂，不由笑了。
低低的笑聲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慕安的臉更紅了。
“你、你還不開車走，”她莫名緊張，嘴有些結巴，“早點都、都要涼了！”
顧澤蒼點頭，煞有其事地道：“也不知道涼了的豆漿會不會也那麼甜——”
慕安聞言頓時覺得嘴上一陣陣熱度，她錯開眼不敢看他。
小姑娘害羞了，還真是難得。
顧澤蒼想起昨天晚上，小家夥可真是套路撩人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可實際上誰能想到她會那麼害羞。
這反差萌，讓他不禁眼底蕩漾著清淺的笑意。
慕安被盯得臉熱，“哎呀，我們快走吧，要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顧澤蒼見她實在是害羞得不行了，也沒有再逗她了，打動汽車往城西的方向開去。
這一路上，車內的氣氛莫名帶著一絲的甜，似乎連空氣都是粉色的。
慕安扭頭看向窗外，看著漸漸蘇醒的四九城，她的心情不由一陣雀躍。
他親了她。
她的初吻給了他。
他喜歡她，而她也喜歡他。
不知道是因為那杯甜豆漿，她覺得她的世界都是甜的。
這一路暢通，橫跨小半個四九城卻沒遇上堵車，兩人很快就到了外語大的教師公寓樓下。
兩人一起下車，慕安提著早點和顧澤蒼上了樓，這已經是她第二次來這裡了，熟門熟路直接竄到門口敲門。
還是蘇奶奶給開的門。
“你們那麼早就來了？”
慕安拎著手裡的早點，進了屋，“奶奶，這是我們特地給您帶的沈記早點，您趕緊趁熱吃。”
蘇奶奶聞言一臉驚喜，“老頭子一直惦記著沈記的早點，可惜太遠了，已經很久沒吃上了。”
“這不我們就給你帶來了嘛，您趁熱吃。”
蘇奶奶的眼角堆起了笑紋，接過慕安手裡的早點，“誒，我這就喊老頭子回來吃。”
慕安笑眯眯的跟在她身後，幫蘇奶奶把打包盒裡的早點盛出來，忙上忙下，小小的房子裡頓時一片熱鬨。
顧澤蒼站在門口看著她們，開口道：“奶奶，我去公園那邊喊爺爺回來。”
“去吧去吧，這裡我和安安弄就好了。”
這才一小會的功夫，蘇奶奶就喊上了安安。
慕安身上天生就有股招人喜歡的機靈勁，基本上很少有人會真的討厭她。
顧澤蒼沒有打擾這一老一小弄早飯，轉身出了門去找倪爺爺。
老人家的生活比年輕人生活作息時間不規律，他們通常早睡早起，平日裡慕安還在睡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起來鍛煉身體了。
顧澤蒼知道這點，直接去這附近的公園裡找人。
剛到公園，就正好碰到了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的倪爺爺。
“今天怎麼來那麼早？”倪海提著小包問他。
顧澤蒼順手接過包，跟在他身旁，回答道，“我給您帶了沈記的早點，所以今天特地來早了些。”
倪海聞言也不由笑了，“還是你記得我就好這一口。”
顧澤蒼笑笑沒有說話。
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倪海忽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對了，轉係的事已經弄好了，等下去見個人走走流程就行了。”
“勞您老費心了。”
倪海哈哈大笑，“這小姑娘能讓你這麼掏心掏費對她好，這也是個人才，我可要好好留在我們阿語係。”
顧澤蒼知道這是玩笑話，也隻是笑了笑。
笑過之後，倪海的臉色忽然正經了些，“阿澤，你應該知道的，這個東西可不好學。”
阿拉伯語是出了名的難，倪海一輩子都栽進在這個裡麵，越學越覺得深奧，語言是一門非常有趣的學科，可是真正學起來卻不是那麼容易的。
他怕小姑娘看上去嬌嬌弱弱的，可彆到時候轉了係，結果沒幾個月又吵著要回去。
到時候，可就真的不好看了。
顧澤蒼聽出了這話外之音，臉上表情不變，認真道：“您放心好了。”
倪海看著顧澤蒼的表情，也笑了，打趣道：“到時候小姑娘和你哭，你可彆心疼。”
顧澤蒼想到慕安到時候可能會朝他哭，不由笑了，他現在倒是有些期待，慕安到時候哭著臉的模樣。
“她不會那麼容易哭的。”
倪海隻是笑，看到顧澤蒼這樣還有什麼不清楚，喜歡上一個人她怎樣都是可愛的，
倪海不禁想起年輕時，拍了拍顧澤蒼肩膀，兩人一起往家裡走。
等他們兩人到家的時候，慕安已經在和蘇奶奶坐在沙發上，翻著以前的相冊，兩個人的笑聲他們在門口都能聽到。
顧澤蒼和倪海兩人對視一眼，走了進去，倪海先問：“你們這是在看什麼，那麼開心？”
“難得安安感興趣，陪我這個老婆子看看以前的照片。”
慕安適時插嘴，對顧澤蒼說：“這些照片裡還有不少你小時候的照片。”
顧澤蒼小的時候也常住在這邊，所以他在這邊留下了很多珍貴的回憶，慕安看得津津有味。
兩人繼續看照片，蘇奶奶大手一揮，“老頭子，你的早飯在桌上，自己去吃。”
說完，兩人就又繼續低頭看著照片了。
倪海和顧澤蒼對視一眼，無奈地相視一笑，女人的世界他們男人不能插足，隻有靠邊站的份。
慕安也沒想到和蘇奶奶會聊得那麼開心，她算半個法國人，在法國這樣的浪漫之都的熏陶下，她對藝術的了解雖然不算深，但是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蘇奶奶是越看越喜歡，這麼個靈氣的小姑娘，也難怪阿澤這個不開竅的也喜歡得像個寶一樣。
兩人越聊越開心，一直到倪海吃完了早飯，兩人還沒聊完。
倪海收拾好，看到沙發上的兩人，有些頭疼地對身旁的顧澤蒼說：“她們再繼續聊下去，就真的沒我們什麼事了。”
顧澤蒼也有些無奈，“這隻能靠您了。”
倪海橫了他一眼，“出息！”
顧澤蒼擺擺手，他確實不好打擾聊得正歡的兩人。
倪海輕咳兩聲，走上前，輕聲道，“老婆子，我們還要去學校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蘇奶奶聞言白了他一眼，“你們去辦正事我去湊什麼熱鬨。”
倪海隻能乾笑兩聲，沒有搭話。
蘇奶奶轉身對慕安道，“安安你有空就讓阿澤帶你過來玩，你倪爺爺每天躲在房間裡做他的事，你可以來我給你將阿澤小時候鬨出的那些笑話。”
慕安興奮地點頭，“好呀好呀，有空我就來陪陪您！”
顧澤蒼在旁邊聽著，不由有些頭疼。
蘇奶奶笑，“那你們先去忙吧。”
“奶奶再見！”
“下次有空再來玩啊。”
“好的！”
……
到了最後，最戀戀不舍的，居然是這兩個人。
三個人從家裡出來，徑自朝著外語大的老校區走去。
外語大的老校區在靠近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附近，這裡也是學校的校長等係院的教授常駐的地方。
今天，倪海要帶她去找學校的教務處的老師。
這一路上，倪海畢竟是外語大的榮譽教授，是阿語係舉足輕重的人，他出麵的話轉係這件事顯得簡單了許多。
一上午的忙活，慕安最後拿到了轉係的申請表的時候，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事情差不多辦妥了，倪海就先回去了，他還要做午飯給蘇奶奶吃。
慕安和顧澤蒼走在校園裡，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就可以了？”
顧澤蒼點頭，“隻要你回去把表填了，然後下個學期差不多你就能去阿語係報道了。”
“總覺得太簡單了。”
顧澤蒼笑而不語，如果沒有那老人家出麵，這事想要批下來可真不是那麼簡單。
“為了慶祝你轉係成功，我帶你去吃飯慶祝一下？”顧澤蒼又問道，“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慕安點頭，“好呀，我想吃火鍋了。”
“——聽你的。”
兩人走在外語大的校園裡，慕安看著四周不同於新校區的景色，老校區她還是第一次來。
老校區比起新校區，多了一份歲月的沉澱，路邊的書都是時光灌溉下長成的模樣。
踩在碎葉上，慕安聽著葉片簌簌的聲響，忽然覺得歲月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