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伊人不想看到婆母,而鐘家茅房在院中角落裡,院裡也有水井,翌日清晨起來就沒急著開門。
鄭喜兒一覺睡到自然醒也不想睡回籠覺,聽到外麵有動靜就穿上襖裙。見沈二郎一動不動,喜兒輕輕探探他的鼻息,有氣,活的,就背對他,悄悄拿出玉佛,往水壺裡加半壺水。
喜兒兩手空空出去,沈伊人就給她舀熱水洗臉,看著她收拾好,叫她抹上麵脂,去拿水壺衝熱水。
沈伊人並非見不得喜兒閒,她教喜兒做事。過些天育苗插秧她顧不上做飯,喜兒也能給沈二郎做些熱乎的,不至於跟她和鐘子孟吃水泡乾飯。
沈伊人接過水壺發現裡頭還有水就準備倒掉。喜兒不慌不忙阻止:“姐姐不要倒。涼水加熱水,不涼不燙,我娘說的。”
沈伊人點頭:“親家母說得對,是我忘了。”舀一葫蘆瓢滾燙的熱水,水壺滿了,“喜兒想吃什麼?”
喜兒看到案板上翠嫩的菠菜和家養小雞下的蛋都想吃。
沈二郎吃米麵難消化,吃肉胃難受,平日裡不是喝粥吃蛋羹就是喝肉湯。早上喝雞湯膩,沈伊人準備給弟弟蒸兩個雞蛋,見狀就問喜兒吃不吃蛋羹。
喜兒還沒回答,坐在鐘子孟懷裡,陪他添柴燒火的小童鐘有為脆生生道:“吃蛋羹,舅母,蛋羹好吃。”
喜兒點頭:“這個呢?”指著菠菜。
菠菜是昨天做湯剩的,沈伊人打算做菠菜湯,泡昨日剩的米飯:“喜兒想咋吃?”
“炒著吃?”沈家有鐵鍋,在原身的記憶裡鐵鍋很貴,鄭家村和清河村兩個村隻有鐘家有鐵鍋,據說沈二郎給姐姐姐夫置辦的。
喜兒洗臉的時候沈伊人去弟弟房裡看過,給他換湯婆子。沈伊人見弟弟還在睡,心裡高興:“喜兒想吃炒菜,那我們就炒著吃。”順嘴問一句,“喜兒會做飯嗎?”
喜兒大言不慚:“我啥都會。”
“那喜兒做菜,姐姐給你打下手?”
喜兒點點頭就眼巴巴看著她。
沈伊人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從鍋後麵出來,指著案板上的東西,“先往鍋裡家加兩瓢水,放上箅子,把剩飯和昨晚剩的雞肉放上去。”
喜兒蓋上鍋蓋,拿出五個碗。
沈伊人不禁問:“拿這麼多碗作甚?”
“做雞蛋羹啊。”喜兒數一下,“五個人啊。”
燒火添柴的鐘子孟樂了:“我和姐姐不愛吃雞蛋羹。”
騙誰呢!喜兒暗暗腹誹一句,麵上乖乖放回去兩個碗,拿六個雞蛋。沈伊人見狀心說,不愧是個愛吃的。
“喜兒,你外甥和二郎飯量小,一個雞蛋就夠了。”
六歲小童鐘有為大聲說:“我飯量大。”
沈伊人:“兩個翅膀沒啃完,你飯量大?”
小童扭頭往父親懷裡鑽。
喜兒見他耳朵通紅,差點失態笑出聲。喜兒忍著笑往自個碗裡打倆雞蛋,給小外甥和沈二郎各準備一個,雞蛋打散攪勻,喜兒拿起水壺往裡加熱水。
沈伊人見狀驚呼一聲想說什麼,鐘子孟輕咳一聲打斷她,衝她微微搖頭。沈伊人懂了,喜兒沒心眼不知變通,現在同她說破嘴也沒用。不如等雞蛋羹變成雞蛋花,她不愛吃的時候再告訴她不能往雞蛋液加熱水。
雞蛋熟得快,喜兒把三個碗放箅子上,沈伊人點著炒菜小鍋,指點喜兒加豬油。
原身家貧,母親嫂嫂蒸菜隻舍得用筷子戳一點豬油。鐘家富有也是農村人,為了娶喜兒拿出十貫巨款,十貫錢能換十一兩銀子。喜兒就想學母親嫂嫂戳一點油。就在這時拍門聲傳進來,喜兒拿起鍋鏟戳半鍋鏟——自家節衣縮食,到頭來也是便宜曹氏個老太婆,鐘老二和鐘老三兩家。
沈伊人臉色驟變:“喜兒!”
喜兒抬頭,小臉上儘是懵懂。沈伊人不好苛求太多,忍著心疼說:“沒事,沒事,我出去看看。”
“不要去!”喜兒搖頭,“吃好飯再出去。否則又得搶我的雞蛋羹。”
沈伊人想到昨兒中午宴請親友的時候老二老三沒少偷偷往家拿東西,頓時不心疼那半勺豬油:“喜兒說得對,吃了飯刷好鍋再開門。喜兒,油化了,放菠菜。”
喜兒把菠菜倒進去,熱油爆炒,香味布滿廚房,有為小童吸吸鼻子,小聲說:“爹,舅母做飯好香啊。”
鐘子孟好氣又想笑,一次用掉半個月的豬油,不香才怪。
喜兒把菠菜盛出來就往油鍋裡加水,沈伊人不懂:“還做什麼?”
“我娘說就著鍋底火熱水刷鍋刷得乾淨。”
沈伊人沒想到傻妞還會刷鍋,“我刷吧,你去叫二郎起來。”
鐘子孟起身:“我去吧。喜兒,你跟有為把桌子板凳擺出來。”
沈伊人刷好鍋就把大鍋裡頭的剩飯剩肉端出來。鐘子孟扶著沈二郎去茅房,隨即扶著他到廚房用熱飯鍋裡的水洗臉刷牙。
鐘子孟見他臉色比昨日好多了:“二郎,昨晚睡得咋樣?”
沈二郎自己沒意識到,聞言很是詫異:“我好像一覺到天亮?”說完自己都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