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可以在今晚的融合中,從周箐身上取出一顆卵子。
周箐將手指埋入男人的短發,像在撫弄一隻熱情撒嬌的小狗。
“彆鬨了,融合需要做些什麼?要抱抱我麼?”
“林軒”抱著她不放,語氣有些猶豫,叫人聽出了幾分忐忑煩人意思:
“你需要接受我的全部。就像在流星降臨的第一夜那樣……”
“可,那種狀態下的我可能不太好看,比和方景澄戰鬥時還要糟糕。”
“暴食”的特性則催促祂在完成寄生後,食用視線內的人類,祂並不擅長尋歡作樂。
好餓,好想吃。
但是不行,我不能傷害箐箐。
這是我的愛人……是骨中骨,肉中肉。
除了吞噬還有擁抱,她會以另一種方式和我交融。
祂在混亂中,露了自己本來的麵貌。祂是蔓延的災難,無儘的赤潮,凝固的血液,腐化的肉塊。好奇她那與和寄主截然不同的身體構造,祂試圖感受她的脈搏、她的呼吸,以接近入侵的形式擁抱了她,黑紅色的脈絡四處彌漫,這也成了周箐與常人不同的原因。
“作為交換,我的觸足甚至可以比發絲還要細。我能借這個機會,從卵巢裡取出一顆卵子,保存在體內。我會很小心,集中我所有的注意力。”
儘管兩人親密無間,但要從愛人身上取走一部分,“林軒”覺得有必要征求周箐的同意。祂老實坦白了計劃,詢問周箐:
“但、你會害怕麼?”
“這樣呀。”
周箐笑了一聲,她將手掌搭在“林軒”的手背上,平靜地回應道:
“我不害怕。和你經曆了那麼多事情,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做這些事很需要體力吧?要不要先買點吃的?”
現在正好是晚上八點整,生鮮外賣超市還能接受訂單,而小區邊的水果店還開著門。周箐拉了拉男人的手指,央求說:
“除了肉,也給我帶一串水果店的葡萄吧,上一次我就沒有吃到。”
……
在祂去買東西的空隙,周箐獨自走進家門。
她打開冰箱,熟練地撕開紙盒包裝,剝除金屬封層,取出其中的藥片。
鮮紅、深綠、橘黃,等到形形色色的藥片堆滿手掌,周箐便將它們弄碎,和清水一同送入口中。
苦澀的怪味足以令舌尖抽搐,失去作用,但周箐卻是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她壓住強烈的嘔吐欲,她承受著新能力的折磨,彎腰從儲藏室抽屜最下層找出染血的鐵錐。
周箐緊緊地抓住鐵錐,像孩童一般蜷縮身體,睡進米白色的浴缸,耐心地等待藥物生效。
鐵錐是在浴室裡打磨並存放的。周箐在這裡睡了一周,她熟悉浴缸每一個角落,冰冷的瓷壁原比臥室的床鋪更令她感到平靜。
周箐跟“林軒”的對話句句屬實——
【她不覺得有什麼可怕。】
已經無所謂了。
她馬上就能得到自保的能力,馬上就能離開祂,緊要關頭誰還會在乎子宮呢?
戀愛、結婚、生子,周箐為這些事操碎了心。比起擔心自己不完整,她反而覺得能借這個機會贏得自由。
【她也沒有什麼想要的。】
萬籟俱寂,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就是心臟極限運轉地跳動聲。周箐試圖製造出彆的聲音,緩解這讓人發瘋的痛苦。
在這時,她腦中出現的是外婆的麵孔。新年的時候,媽媽給她買了身新衣服,帶她去市裡吃了一頓兒童套餐。她說:“市裡還有很多這樣的好東西,媽媽想去看看……原諒媽媽好麼?”然後再也沒有回家。
是外婆一直陪著她,她擁抱哭泣的周箐說:“彆怕,箐箐,你不是沒人的小孩。家裡還有外婆,你會長大,會去想去的地方。”
老人哼唱著有關家的歌謠,直到傷心的周箐沉沉入睡。
周箐輕哼著記憶中的曲調,心想:
彆擔心周箐。
你馬上就要回家了,做完這一切,回到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