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章(1 / 2)

狩獵暫時告一段落,“林軒”兩顆眼珠重新放回眼眶。

祂暗中懷著期望,希望周箐一回來就能看到自己和孩子,所以把寶貴的主乾放在客廳顯眼的位置。此外,祂又希望第一時間看到心愛的女人,於是四肢便帶著眼睛,在門廳遊走,第一時間發現了可口的獵物。

而隨著田甜身體緩緩融化,沙發上的肉團也在悄然發生變化。一根粗壯的血管,從田甜的胸腔爬出,它爬上沙發,將被消化液溶成糜狀物的血肉,源源不斷輸送至怪物瘦小的身體。

宛若枯木逢春,在那具老者般將行就木的軀體上,最先獲得活力的是被層層衣物掩蓋的腹部。它因供血而充盈,頂落了妻子的連衣裙,露出布滿無數細小血管的皮膚。

怪物揚起觸足,以戴有婚戒的“手掌”,愛憐地撫摸隆起的腹腔,感受藏在其中的“小球”隨血液的流動而起伏,喃喃道:

“我明白了,原來子宮要這麼做……這樣就保住了。”

在本體重傷的情況下,怪物會本能地消耗儲存的營養物質,用於修複傷口。生存遠比繁衍重要,祂從周箐體內取出的細胞不過毫米大小,又沒有對應器官保護,自然首當其衝。

祂一邊重新凝聚身體,操縱腐肉流入廚房,吞食準備好的肉類,一邊回憶融合時,了解到的身體構造,費了不小工夫,終於捏出一個粗糙的母體,使這顆卵細胞免於融化的命運。

這可是箐箐的一部分,是她和祂的小孩,它可不能著涼了。

如是想著,怪物卷起周箐的衣物,重新把它們蓋回小腹。接著,祂從沙發坐起,居高臨下地打量侵入者的屍體。

高挑的女人側躺在黑紅的地板上。她漆黑的長發鋪了一地,姿勢很放鬆,像睡著了一半,但憤怒與驚懼卻永遠地定格在那張稠麗的臉上。

“林新蕾。”

“林軒”低聲道出情人的姓名,語氣平靜沒有波瀾。

就在剛剛,祂知曉了林軒出軌的事實,卻沒對其中蘊藏的感情產生共鳴,祂已經找到了最好的存在,為什麼要為其他人分神?

林軒的悔恨、被妻子拋棄的絕望,心臟破裂、身體逐漸腐爛的苦痛折磨著祂,除了孩子與狩獵,祂壓根無暇顧及其他事物。

現在看到林軒造就的惡果,祂唯獨覺得厭倦。

這女人在外賣時用了周箐的姓名,又在攻擊前說要追上周箐滅口。她到底想乾些什麼?還有彆的同夥麼?

未知的可能讓“林軒”打起了精神。

祂摟緊小腹,將一根觸足刺入林新蕾腦中,仔細翻看她的記憶。

作為寄生生物,儘管特征不同,它們的行為都遵循既定的法則:流星會在吞噬後采用當前宿主的行為模式,優先滿足他死前的願望,以此降低宿主靈魂碎片反撲的可能性。

因此“林軒”最先體會到的是屬於林新蕾的殘念。

祂垂下眼眸,用觸足掀開她的風衣。在挑出那把寒光閃閃的水果刀後,祂煩躁地皺起眉頭。

說什麼來場轟轟烈烈的愛之告白?

林新蕾被田甜吞噬隻是湊巧。假使她沒有惹怒田甜,而是順利弄到聯絡方式來到這裡。這把水果刀怕是會被暴怒的她捅進周箐的肚子。

那種血腥的想象,讓“林軒”心中煩悶更甚。祂不怨周箐,隻覺得後怕:祂已經倒在血泊裡一回了,又冷又餓,絕不想讓她承受那種滋味。

“還好她死了。”

就在祂準備進一步潛入記憶,尋找屍體處理辦法之時,空蕩蕩的客廳中,突然響起一道感歎。

“林軒”反轉刀麵,瞧見自己臉頰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細縫,那道和他嗓音相同的感歎正出自其中。

比起死透的同族,祂身上還藏了一個天大的麻煩,這也是祂沒能順利挽留周箐的原因。

林軒的碎片還藏在祂的腦子裡。他完全被離彆的絕望激活了,能趁祂潰散的時候,接管身體呼喚周箐,自然也能在祂恢複的時候,傳遞自己的想法。

“真是麻煩的女人,死了也要給我添亂……但她好歹派上了一點用處。”

“這隻暴食吃了不少人,等吸收完,你的身體就能完全恢複吧?箐箐一定還沒走遠,快點追上她吧。現在林新蕾都死了,她也能更相信我們的感情……她一定願意回來的。”

這男人大概是從沒想過周箐離開的可能性,又或者靈魂不算完整,說話方式不像往常那般陽光隨性,聲音裡多多少少帶了點焦急的味道:

“天這麼晚,她又犯了病。天知道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事,這時候必須有人在身邊照顧她。”

“林軒”在心底不屑:

什麼照顧?他難道沒有看清周箐臉上的表情,察覺他才是她發病痛苦的原因麼?

林軒的話如此任性又可笑,但也讓“林軒”在厭惡之餘,驀地生出一點羨慕——他真是被周箐慣壞了,她一直那麼愛他,專心捧著他,才讓他平素過得從容自在。

這種底氣不單來自周箐一人。林軒上半輩子實在順當,李蘭芳傾其所有,周箐無微不至,林新蕾死心塌地,難怪他在感情上這麼有底氣,認為付出必然得到回報。

不過,想到周箐決絕的背影,“林軒”的羨慕淡了幾分。

祂以刀為鏡,深深望著這位前任,打算讓他認清現實:

“嗯,我會去找箐箐的,隻是不會再帶上你。”

“你在開什麼玩笑?”

林軒詫異不已。

他知道這隻“流星”有些毛病。作為弑殺的怪物,祂癡傻單純,捉不住複雜的人心,飲料裡的藥物、心臟的殘缺更是給祂身體帶來了

傷害,祂說不定以後都沒法更換寄主。

為了更好的共存,林軒有義務糾正祂天真的想法。他放緩語氣,循循善誘道:

“我知道你對現在的處境有怨言,我的確做了些錯事……但、你需要我。如果沒有我的身體,我的記憶,那些美好的過往,箐箐根本不會接受你,她隻會把你當成可怕的怪物。”

“林軒”望著刀麵上的倒影,沒有搭腔。同為暴食,田甜的血肉是絕佳的恢複劑。不消一會兒,他血肉模糊的臉龐就開始生出新的皮膚。

和林軒說的一樣,這是一副相當俊美的皮囊。漆黑柔順的黑色短發,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他像夏夜的湖,當他微笑時,被注視的人仿佛能看到風吹皺了湖麵,垂下的柳枝慢慢掃過心扉,一不留神就陷了進去。

但“林軒”很清楚,這份青春活力隻是暫時的,是他介入後的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