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六月中旬,龍崗書院隻剩下十多個生員。後來陸續離開的那些人,有的說得病了想回城醫治,有的說家中出事需要去處理。
能留下的,皆為心誌堅毅之輩。
王淵每天跟著王陽明學兵法,同時又鞏固四書,並潛心修習《禮記》。恰巧,王陽明的本經也是《禮記》,他不用中途換專業學彆的經書。
這日,一個穿著戎裝的公差,執書信自山下而來。
“陽明先生可在?”那公差問道。
其他人都在讀書,隻有李應在練習刀法,他走過去說:“我是陽明先生的學生。”
公差立即把書信遞給他:“請轉交給陽明先生!我在這裡等著回信。”
王淵正在跟王大爺聊天,見李應送信進來,不禁問道:“誰來的書信?”
王陽明拆信讀了一遍,笑道:“貴州宣慰使安貴榮來信,向我抱怨朝廷賞罰不明,想裁撤龍場九驛作為補償,問我這件事情該如何運作。”
“這可稀奇了,”王淵忍俊不禁,“先生是龍場驛丞,安貴榮想裁撤龍場驛,居然來信跟你商量。”
“這可能跟督撫魏英有關。”王陽明揣測道。
安寧司那邊的叛亂,朝廷剿了兩年,居然越剿越大。而安貴榮出兵之後,連帶行軍趕路在內,隻用了一個半月時間,就將這場叛亂徹底平定。
水西安氏的實力,讓督撫魏英驚駭莫名,隨即上書朝廷,請求對水西安氏多加防範。還說龍場九驛荒廢已久,奏請朝廷撥款進行修繕,並增添衛所專門控製這九個驛站。
首輔李東陽雖然慣會和稀泥,但腦子還算清醒。
內閣討論之後,嚴厲斥責安氏遲遲不肯出兵的問題。同時又表揚了安氏立下大功,給安貴榮加了一個貴州布政司左參政的官職。
布政司左參政,那是非常大的官,相當於實權副省了。
問題是,安貴榮本來就是實權副省,這個獎賞純屬脫褲子放屁,唯一的好處就是每個月能多領工資。
同時,安貴榮還獲知消息,朝廷似乎有意增設衛所,把手伸進自己控製的龍場九驛。這貨便想著給朝廷施壓,請求朝廷正式裁撤龍場九驛,又聽聞王陽明的大名,寫信問一下王陽明該如何操作。
真實目的,是想通過王陽明,跟首輔李東陽打個商量——王陽明是李東陽的子侄輩,兩家的關係非常親密。若非有李東陽關照,王陽明早就死在大牢裡了。
王陽明立即拿起毛筆回信,大概意思是:驛站可以增加,也可以裁撤。土司也可以增加,也可以裁撤。你不要瞎搞,到時候把你的土司也給裁了。
安貴榮收到這封信,雖然心中不屑,卻到處宣揚自己敬重王陽明,還派人給王陽明送來各種物資。
總督魏英明顯被這種表麵信息所迷惑,新添衛所的事情也暫時擱置。
安貴榮悄悄發大招,引爆了宋氏轄地的暗棋——乖西司苗民叛亂!
那是宋家祖宅的所在,半個月不到,苗族叛軍就把整個乖西司攻占,把宋家先祖從墳裡挖出來鞭屍。苗族叛軍接著又攻占紮佐司治所,飛快打到黑山嶺腳下,還派人邀請穿青寨一起舉兵搞大事。
穿青寨方寨主婉言拒絕,表示自己不願摻和。
苗族叛軍又南下進攻貴竹司和龍裡司,一旦把這兩個長官司打下來,就能正式攻打貴州城了!
你朝廷不是猜忌我安貴榮嗎?
那好,繼續猜忌,看這貴州離了我安貴榮,你們朝廷諸公還怎麼玩下去。
“什麼?貴竹司治所也淪陷了!”
王淵正在山上讀書,聽到這個消息難以置信,宋家的軍隊也太特麼廢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