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邦憲猛地站起,對王淵三人抱拳說:“若虛、良臣、靈兒妹子,今天的酒就喝到這裡。我要馬上回清平衛,向父親報告安氏即將出兵的軍情。”
“兄長請便,路上多加小心!”
王淵他們也跟著起身,直把石邦憲送出東門外。
石邦憲帶著隨從,雙人雙馬,醉駕而去。平越司那邊的官道已被堵截,城池也被叛軍圍住,他想彙報軍情還得冒險衝破重圍。
東門內,宋靈兒牽著馬,對王淵說:“喂,我跟你去龍場驛讀書。”
“突然想通要學習了?”王淵問道。
宋靈兒嘟囔著小嘴,沒好氣道:“我的護衛全被阿爸收走了,他又不讓我上陣打仗,連打獵都不準我去。留在貴州城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去龍崗山呢,至少那裡朋友多熱鬨些。”
李應突然說:“我也不摻和戰事了,回龍崗山老老實實讀書。”
王淵好笑道:“你們怎麼全都轉性了?”
李應解釋說:“石兄能夠襲職,起步便是指揮使。我是李家三子,啥都沒我的份,便立下潑天功勞,征戰到四五十歲,估計也做不成一個指揮使。還不如好生讀書,考個舉人進士出來,說不定還能以文官身份上戰場。”
“那就一起讀書吧。”王淵也沒能力摻和戰事。
安貴榮是頭老狐狸,一個謠言很難讓他就範,叛軍短期內肯定沒法平定。
王淵那個計策,逼安氏出兵還在其次。真正的威力,要等平叛之後才能顯露出來——論功行賞,論過定罪,夠安貴榮喝一壺的。
果不其然。
十日之後,安貴榮化身為資深演員,一臉病容的在貴州城誓師出發。
由於身體欠佳,安貴榮走走停停,居然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到洪邊。總督魏英連番催促,安貴榮勉強抱病上陣,三天便把宋氏祖宅洪邊寨收複。
然後,安貴榮又病倒了,被手下抬回貴州城醫治。水西土兵沒了首領,就此停留在洪邊寨,始終不肯再進一步。
總督魏英氣得想殺人,篤定安貴榮跟叛軍有勾結。
因為安貴榮在打洪邊寨的時候,正巧叛軍連夜棄寨而逃,不費吹灰之力便獲得收複之功。而且打下來的是個空寨子,錢糧財貨早被搬空,就連附近百姓都被裹挾而去。
又過了兩月,安貴榮病愈,借口軍糧已儘,把自己的兵全部召回。
水西兵一走,苗族叛軍複來,移駐洪邊寨的宋然再次求援。
好說歹說,安貴榮終於同意發兵,輕輕鬆鬆幫助宋家解圍,立下大功之後又他娘病倒。
這病跟他手下的土司兵一樣,著實聽話得很,堪稱來去隨心。
你還不能指責太甚,人家都六七十歲了,多次抱病出征平叛,一顆忠心可鑒日月。
這仗打得跟過家家一樣,朝廷都被複雜軍情給搞糊塗了。一會兒說叛軍已被鎮壓,一會兒又說叛軍再度興起,再加上劉公公權傾朝野,兵部根本就沒有閒心調兵平叛。
穿青寨的日子過得倒是滋潤,叛軍不來招惹,土司也不來收稅。還搶到無數錢糧財貨,又添男女丁口,方寨主恨不得這一仗能打百年之久。
甚至,因為有人有糧有牲畜,方寨主還啟動了引水渠工程。他打算用五六年時間,利用農閒日子,將暗河之水接通水渠,引到山寨附近澆灌農田。
王淵的日子也蠻瀟灑,雖然宋馬頭自顧不暇,已經不再資助他讀書。但他自己有錢了啊,那場夜襲之後,方寨主論功分臟,給了王淵三百多兩銀子,足夠他揮霍到遠赴雲南參加鄉試。
外邊征戰不休,龍崗山太平依舊。
巡撫王質在冬天便走了,還帶走搜刮來的諸多財貨,那是地方上用來孝敬劉公公的。
提學副使毛科也走了,此君身體欠佳,直接告老還鄉。臨走之前,他與席書共同創建的貴陽書院竣工,還邀請王陽明進城講學,但被王陽明寫詩婉拒:“野夫病臥成疏懶,書卷常拋舊學荒。豈有威儀堪法象,實慚文檄過稱揚。移居正宜投醫肆,虛位仍煩避講堂。範我定應無所獲,空令多士笑王良。”
最後,席書親自前往龍崗山,與王陽明進行一番學術交流。並承諾,貴陽書院不限定教學內容,王陽明可以儘情傳播心學。
如此優渥條件,王大爺難以拒絕啊,立即收拾行李,帶著仆從和學生們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