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城的最頂層是黑寡婦的地方,其下一層是則屬於極樂城的護衛隊。護衛隊平時的工作, 除了維持極樂城的穩定和秩序、處理一些客人之間產生的糾紛之外, 最主要的, 還是通過鞭打、□□、水牢等手段“管理”比德等人。
比德和阿泉一路走上去的時候,便看到了好多熟麵孔。
啊, 頭朝下躺在樓梯上的那個家夥曾經一腳踢斷了他的三根肋骨, 要不是那時那個大人物正好對他十分寵愛,他可能就和其他受傷嚴重的孩子一起被當做消耗品給處理了。
坐在牆壁的絡腮胡子不受人待見, 平時最喜歡在他們那些孩子身上取樂, 經常把滾燙的煙頭隨手按在某個孩子,看著他或她被燙的又驚又痛而得意地大笑。
趴在門邊的那個人……看身材應該是外號叫清道夫的那個劊子手。比德曾經親眼見到他把一個下身潰爛的女孩倒著提起來, 往地上狠狠撞了七八下,然後把滿頭鮮血的女孩扔進袋子裡, 隨意地拖走了。
他一邊往上走,一邊數著,這裡的每一個人, 都曾經給他留下過深刻的記憶。最早的時候,就是這些人, 讓他認識到一件冰冷而絕望的事——
這裡就是地獄。
但現在,他們全都無力地、失去所有生機地趴在這裡。而他還活著。
——他還要一直活著。
比德腳步忽然變得輕快起來,臉上甚至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眼中卻含著一層薄薄的淚水。無數張充滿恐懼的麵孔, 無數次絕望掙紮的場景, 都一一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恨意漸漸淡薄,他隻看著前方。
他的眼睛中忽然有了光。
終於,他到了最底層,站在也許會決定他命運的那扇門前。
比德深吸一口氣,轉頭看了一眼阿泉,甚至還笑了笑。他的笑容讓阿泉一愣,不及說什麼,就見比德抬手敲了敲門。
這扇棗紅色的門並沒有關嚴,稍一受力,就吱呀一聲滑開了。
阿泉的心猛地提起來,卻見比德好像感覺不到緊張一樣,抬腳就走了進去。他擔心比德是被巨大的壓力給逼瘋了,忘了害怕,急忙跟在後麵進了門。
進門之後他的眼睛快速地一掃,室內那些對他來說十分奢華的裝潢他宛如不見,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正前方的地上。
鴉黑色的長發如一襲錦緞鋪在地上,深紅色的長裙如蝴蝶展開的翅膀,燭光映在玉石一般的手臂上熠熠生輝,紅唇微張,纖長的睫毛低垂,宛如童話中等待王子一個輕吻的睡美人。
這樣一個美得讓人窒息的女人,看起來纖細又脆弱的女人,就是極樂城中讓他們恨之入骨、又畏之如虎的黑寡婦。
看到她的一瞬間,阿泉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寒顫,然後才意識她再也不能輕啟薄唇就讓他們生不如死了。他鬆了口氣,轉而看向坐在桌前的那個人。
他先看到一隻手——手指修長勻稱,幾乎看不到突出的骨節,手上帶著兩枚戒指,一枚是粗製濫造的石頭戒指,石頭甚至沒怎麼打磨,就算是阿泉也覺得這枚戒指沒有一點美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人戴在手上;另一枚也是平平無奇的銀色指環,除了一個圓圈以外沒有任何裝飾,簡單至極。
他的目光微微一轉,看到了戴在那人脖子上的項鏈——細細的銀色鏈子,墜子是一枚葉片形狀的綠色玉石,雕刻得十分精致,甚至能看到宛如真實葉片上才有的細細的脈絡。
阿泉的目光之所以一直在那人的手和胸膛上打轉,是因為他不敢看對方的臉。但他發現身邊的比德往前邁了一步,目光直視著對方,頓時感到由衷的敬佩。
——比德不害怕嗎?他想。
進門之前,比德其實還是惶惶不安的,但看到那人之後,他突然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