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以八百六十萬成交的蝶族辛西婭隻是這場拍賣會的開胃菜, 接下來出現的所謂“嘉賓”,對很多普通人來說幾乎是從未見過的種族,最多可能隻是在《鐘吾星生物大百科》一類的書上才了解過他們的存在,並且要打上“疑似絕種”這樣的標簽。
身高隻有半尺左右、背後長著透明翅膀的靈族;
隻能生活在水中, 下半身是一條魚尾的魚人族;
足有兩三個成年人那麼高、力大無窮的熊族;
尖耳犬牙、獸爪豹尾、奔行如飛的豹族;
養在巴掌大小的房子裡、身體隻有指甲蓋那麼大的蜂族……
各種各樣極其稀有的鐘吾星原生智慧種族不斷出現在台上,掀起了一陣一陣拍賣的**,人們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樣的揮灑鈔票, 大聲呼喊。而被綁在台上的異族則是瑟瑟發抖地看著周圍瘋狂的人群,一張張姣好的麵龐上都是絕望和恐懼。
昏暗的環境和迷亂的燈光中,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台上的人們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侍者中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人。他穿著和其他人相同的製服,帶著相同的麵具, 但臉上卻沒有他們那樣訓練有素的笑容。他站在角落裡,看著台上台下那荒誕的情景,緊緊握住雙手,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眼中流露出無邊的怒火。
“克製一下,月威。”站在他身邊端著盤子的男性侍者臉上掛著笑容,嘴唇幾乎不動地低聲說道:“你這個樣子, 萬一被人看到, 立刻就會被發現!你也不想在找到你妹妹前就被人抓住吧?”
月威將牙齒咬得咯咯響, 隨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知道了,對不起。”
他壓抑著怒火,將自己的身體往角落的更深處藏了藏, 幾乎大半個身體都隱藏在黑暗中,但一雙隱隱泛著綠光的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台上。
裝在透明玻璃箱裡的兩個蜂族被人以天價拍賣下來,綠發男人被周圍的氣氛感染得滿麵潮紅,額頭都是一層密密的汗珠,他扯了扯領帶,又叫人把下一個拍品帶了上來。
那是一個近乎赤身的男孩,年紀很小,被人用項圈牽著扯到台子上,他趴在地上,像是想要把自己藏起來,卻又被綠發男人抓著頭發提了起來,痛楚和恐懼讓他不自覺地蜷著身體,一雙圓溜溜的眼中滿是驚懼,嘴裡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侍者手裡穩穩地端著托盤,笑容像麵具一樣掛在臉上,就連眼神都沒有多少波動。
但藏身一旁的月威看著那男孩的耳朵、牙齒、尾巴和毛色,再看看侍者身上幾乎相同的那些異族特征,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那……是你的族人?”
“嗯。”
侍者沉默了一會兒,又說:“當年……我被抓住的時候,妹妹剛剛懷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我那個沒有見過麵的外甥。”
“他就是你要我救的人。”月威肯定地說。
“對。”侍者說:“按照約定,我幫你潛入進來,你幫我救走他。這件事很危險,但我會幫你們製造機會。”
月威看看侍者,又看了看台下那些狂熱的人類,想了片刻,問到:“你們是黑犬族吧?我曾聽長輩說過,黑犬族的戰鬥力極其強大,而這裡的人都很弱,為什麼你不自己救他?為什麼你們不反抗?”
潛入這裡雖然隻是短短的兩個小時,但他已經看到了太多不忍目睹的事情。但這些侍者仿佛不知道什麼叫做痛苦和恥辱一樣,除了偶爾會因為忍耐不了痛楚而發出低低的呻吟以外,沒有人任何多餘的反應。
“反抗?”侍者輕輕笑了笑,說:“從我們被帶到這裡開始,大腦後麵就被植入了一種裝置,主人隻要輕輕動一動手指,就能讓它‘砰’的一聲爆炸。同時它還能偵測特定的情緒,如果有過於強烈的興奮、憎恨和憤怒,它就會注入一種能讓你瞬間麻痹的藥物,接下來就隻能任人擺布;除此之外,如果我們離開指定範圍或者做出可疑舉動,中央電腦也會根據情況控製它瞬間爆炸或者注射藥品。所以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要保持情緒平靜,不能刺激到它,不然就會帶來非常糟糕的結果。在今天見到你以後,我可是靠著一直在心裡算數才能避免觸發它的警戒線。”
月威此時才明白他潛入進來的時候,為什麼明明有好幾名侍者看見他了,可是他們一不阻攔,二不詢問,除了麵前的這個侍者以外也沒有人幫忙。想必他們對受人所困的處境早就怨恨已久,卻不敢做出任何會讓自己情緒波動太大的舉動來。
但月威想象了一下那種不能暢快笑、不能痛快哭、甚至連怨恨的權利都被剝奪的生活,隻覺得遍體生寒。他忍不住喃喃地道:“要讓我過那種日子,我……我寧願一死了之。”
說完以後,他才覺得有些不安,這樣的話仿佛是在指責這個幫助他的侍者太過怯懦一樣。
但侍者不覺得冒犯,反而讚同地點點頭,說:“嗯,的確有很多人是你這樣的想法。在這裡的這些,還有被拍賣走的那些,如果主人不嚴格限製他們行動的話,大多數人連三個月都忍不下去就想儘辦法自殺了。”
“但我不會。”
“我已經在這個地獄待了八年了,我還要繼續活下去,活得長長久久。一直到……直到我能看到這些魔鬼是什麼下場為止。”
他嘴角噙著笑,用情人絮語般溫柔的聲音輕聲說道,就連神色也是十分溫柔的,但整個人卻像是籠罩在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中一樣。
月威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他不自覺地將尾巴卷在身上,心裡忽然生出幾分不安。
從有記憶以來,他都生活在荒無人煙的荒原上,在阿夏的父母也去世以後,他更是沒有見過多少人。因為對外界的戒備和恐懼,也因為清楚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保護他們兩個未成年的孩子,因此月威一直都很謹慎,每次遠遠地發現有外人的動靜就躲開了,有時為了安全他會帶著阿夏在那個地洞裡躲上十天半個月。因此這幾年來,月威唯一見過的外界的人就是容遠,而容遠留給他的印象很不錯,在那之後,月威對外麵世界的恐懼減弱了不少,甚至一度產生了一些本不該有的好奇和向往。
大多數智慧生物都是社會性的動物,月威也不例外,他試探性地離開了自己的安全區。
開始隻是遠遠地看著那個有人居住的小鎮,觀察了一段時間以後,覺得那個地方好像也沒他過去想象的那麼糟,那種人類群居的煙火氣和熱鬨景象讓他心中產生了接近的渴望。再然後,一個俾人的小孩在玩耍追逐的時候不小心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月威衝出去救了他。
再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