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怎麼回事?”
那一桌被燙到的兩個倒黴食客大罵著跳起來,一邊拍打身上的菜葉肉片什麼的一邊快速往後退了幾步。店裡的方臉老板急忙跑出來,搓著手剛要說什麼,一陣冷風從外麵吹進來。
所有人都向門口看去。
布做的簡易門簾被人掀開,門外站著個健壯得像猩猩一樣的男人,門框隻到他的下巴處。他彎腰低頭,走了進來,透過門簾的縫隙,食客們可以看到門外還站著七八個同樣壯碩的人。
這下所有人都沒有聲音了,剛剛被燙到的兩人也低下頭,默默地縮到了角落。
壯碩男人沒有看其他人,他彎下腰,像捏小雞一樣把那個趴在地上的男人拎起來,看了兩眼,還晃了一下,又啪地一聲扔到地上。
然後他出去了。
眾人聽到男人低沉嘶啞的聲音在外麵說:“昏死過去了。”
“哼!讓這家夥再多管閒事!我們走!”
一群人像風一樣離開了,店裡的空氣仿佛才重新流動起來。
“來來來,喝酒喝酒!”
“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來著?”
“霸拳社還是這麼霸道啊!”
“我家兒子也想加入社團……唉,孩子大了管不住啊!”
眾人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個彆人針對剛才的事情發表了點看法,但大多數人顯然對這種場景已經習以為常,甚至連討論的興趣都沒有。
那兩個倒黴的食客拉著老板喋喋不休地吵嚷了幾句,老板苦笑著賠禮道歉,免了飯錢,還給他們重新上了一桌新菜,兩人才心滿意足地重新坐下來。
然後老板看著地上好像隻剩一口氣的那個男人遲疑了一會兒,歎口氣,招呼兩個夥計將這個男人抬到樓上自家住的地方去,又把地上的垃圾和鍋碗什麼的收拾一下,再重新搬了一張乾淨的桌子放到原地,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
因睦吃了一陣,見容遠還看著那邊,灌了一口酒,說:“以前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容遠笑笑,不答。
因睦便道:“這種事在第一層多的是,你看這兒的人,都已經習慣了。這家店的老板人挺好,要換了彆的店,多半把那人扔出去就不會再管了。”
“你認識這個老板嗎?他叫什麼?”
“以前好像聽人叫他半斤,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因睦道:“不過第一層也沒人管這個,有很多其他星球來的逃犯都會使用化名。”
“這裡這麼亂,武鬥部不管?”
“管不了。”因睦歎氣道:“彆看武鬥部人多,但第一層如果說有十萬人,其中八萬就是這種無法無天的家夥,這就是他們的生活方式,除非把這些人全都抓了關起來,否則根本沒法管。所以第一層武鬥部的職責就隻是維持一個基本秩序,其餘的,他們自己有自己的規則。就像剛才那家夥,彆看他被打的慘,其實用治療儀治療儀一下,明天就能活動自如。彆說出人命,斷胳膊斷腿的都少。”
“那倒是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容遠有些意外地說。
原以為這種法外之地,人們應該都是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過活的。
“是啊。所以這地方剛開始看著可能覺得可怕,但如果待下來會覺得比其他船層還要好一些。這裡的人就像野獸,雖然凶猛,但卻也簡單。”
因睦笑著說,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地方。
容遠也笑了笑,沒有說話。
有些問題以因睦的性格是思慮不到的。
他之所以喜歡這個地方,是因為他很強,如果他生活在第一層,雖然他不會去欺負彆人,但也不會是被欺負的那個。
但對於弱者,比如對那個飯店老板來說,不同社團收取的保護費,三天兩頭就被打壞的桌椅,恃強淩弱不肯付錢的流氓食客等等,肯定是他經常需要處理的麻煩,所以即便人身安全有保障,這裡也絕不是什麼好地方。
還有,如果是真正沒有約束的法外之地,人就會沒有節製地釋放**,任何嚴重罪行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混亂是無可避免的趨勢。絕不會形成這種看上去好像挺亂,但實際上卻堪稱溫柔的潛規則。
所以,這裡並非沒有人管束,隻是管理它的秩序的人並不是武鬥部罷了。
誰才是它真正的管理者呢?
容遠略微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各大競技場的老板。
為什麼私下鬥毆的時候不允許殺人或者致殘?因為這裡的人大多數都是競技場的選手,他們的價值在競技場的戰鬥中才能變現。如果在私下被打死打殘了,等同於競技場的老板無形中損失了一大筆錢,自然是不被允許的。
而這種潛規則能被這些在因睦看來都無法無天的家夥嚴格遵守,則意味著觸犯者必然都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
第一層駐守的武鬥部職安在因睦看來,是起到了維持基本秩序的作用。但容遠猜想,他們真正的作用應該是具有象征意義的吉祥物,有時或許會以官方的名義對付某些人,但實際上多半都是被競技場驅使的爪牙。
不過看著因睦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深信不疑的樣子,容遠無聲歎氣,沒有多說。
反正兩天後的總司會議……如果一切順利,這些事情都會被終結,就讓他保持這種樂觀的認知也不錯。
說起來,因睦這家夥表麵看起來彪悍而凶惡,實際上卻單純得一塌糊塗,屬於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的那種。也難怪他會被馬普和自己的下屬等人騙得暈頭轉向,還不知道問題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