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淳的心臟一陣狂跳,雖然重新站穩了過來，但他依舊有一種驚魂未定的感覺。
花了半分鐘的時間平靜下來，季星淳抬頭注意到環繞在自己身旁的小動物們,他記起先前它們試圖幫助自己、關心自己的模樣，頓時感到胸口傳來一陣熱乎乎的感覺。
小熊貓那張圓乎乎可愛的麵龐上神情看起來十分嚴肅，它微微歪著腦袋，似乎在確認眼前的人類是否真的沒事了：
【聽說人類的身體都很脆弱,經常因為各種事情忽然死掉，飼養員該不會也這樣吧！】
【雖然我不喜歡彆的人類,但飼養員還是不錯的,還會給我帶好吃的蘋果片……還是希望他不要出事！】
聽到小熊貓那明明還帶著奶音卻又故作一本正經的心音，季星淳不由失笑。
這麼看來,他平時經常用零食“賄賂”這些崽崽,跟它們打好關係的戰略還是挺成功的。
遲疑的伸出手來,季星淳還記得自己之前試探著想要rua小熊貓結果差點被對方咬到的經曆——
雖然看著蓬鬆又圓乎乎的十分可愛，但小熊貓這種動物大多生性膽小而敏感，受到驚嚇而條件反射的攻擊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人家甚至會被自己的尾巴給嚇到呢！
看著人類伸過來的手,小熊貓眯起眼睛來，這一回卻是沒有再拒絕。
【好吧,看在你之前差點暈倒的份上，就讓你摸摸吧。】
季星淳感受著手掌中柔軟的毛毛：天啊！他終於！rua到小熊貓了！！
整個人都被小熊貓治愈了的季星淳接著便感覺，正到有一根長條形狀的東西正在自己身上探來探去。
低頭看了眼,季星淳輕輕拍了拍正在用象鼻不斷地在他身上摸索，試圖檢查出人類是不是哪裡受傷了的象寶寶，他還記得之前小象為了幫自己所做出的努力。
“謝謝你，我沒事的。”季星淳真心實意道。
【我呢？我也幫忙了！】
聽到珍珠被誇獎，毛冠鹿頓時也不甘心的湊過來,眨著那雙黑潤的小眼睛發出詢問之聲。
“也謝謝你，剛才辛苦你了。”季星淳蹲下來也摸摸小鹿的腦袋。
將周圍一圈小動物全都安撫過後，季星淳這才抬頭對著直播鏡頭道：
“抱歉，剛才我忽然有點不太舒服，今天的直播需要提前結束了。”
[飼養員小哥拜拜！好好休息！]
[小哥如果感覺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時去醫院檢查，不要諱疾忌醫啊！]
[注意身體，如果生病了不光是我們，毛茸茸們也會很擔心你的。]
和觀眾打完招呼，季星淳輕擰了一下眉頭，接著看向了那邊看起來正在努力掩飾心虛的白子辰。
先前忽然感覺有人在拽他褲子的時候，季星淳便知道多半就是這隻妖在搞鬼。
而現在白子辰這幅神情更是暴露了一切，尤其還有他的心音正在耳旁作證。
【哇他看我乾什麼！該不會是發現我之前動的手腳了吧！】
【不肯定是我想多了！我做得這麼隱秘，連那些小崽子都沒有注意到，他一個人類怎麼可能發現！？】
“看、看我乾什麼啊，難道你終於發現我長得很帥了嗎？”白子辰忍著心虛對季星淳說道。
【就、就算他真的發現是我乾的了，我原本又不是想要讓他摔倒的啊！我本來隻是想讓他褲子掉下來，出個醜而已………】
哪怕是在進行心理活動，白子辰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虛，顯然就算是在極力說服自己，他也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是絕對站不住腳的。
季星淳閉了閉眼，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你忘了按關閉直播的按鈕了。”
並不是他對白子辰的所作所為不生氣，而是現在還不到發作的時間。
直播開著，那麼多觀眾看著，此時他的行為關係到這間動物園以及裡麵的幼崽。
而像白子辰這樣的，雖然身為妖族，但季星淳已經在人類中見過不少同樣類型的人了。
這種人（妖），說白了就是涉世未深的熊孩子，雖然身體已經成年但心理並沒有長大，做事前不動腦筋做事後也不想擔責任。
對付這種人，最需要的就是給他一頓生活的毒打，口頭上的說教反而會令他覺得自尊心受損，更加逆反覺得自己沒錯。
不過這個白子辰，應該在家裡就是被嬌慣的主，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挺單純的。
至少季星淳在初中畢業後就沒見過男生在整人時使用扒褲子這樣的手段了。
白子辰本以為人類會當場直接揭穿他、或是嚴厲的指責他，甚至已經在心裡想好了該怎麼狡辯，卻沒想到季星淳隻是提醒他忘了關直播。
本來準備好的應對頓時落空，孔雀妖手忙腳亂的關掉了直播，接著卻見人類沒再理會他，而是繼續之前沒完成的驅蟲工作。
季星淳把驅蟲藥給裝好，發現孔雀還留在原地，隻是淡淡道：“這邊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他轉過身，露出背後不知何時改攀在人類背上的小金絲猴來。
注意到白子辰的視線，金絲猴轉過頭來，扒拉下一隻眼睛的眼皮同時吐出舌頭，對他做了個極為標準的鬼臉表情。
白子辰站在原地，他的手裡還拿著直播用的手機，直播已經結束，他確實不用留在這裡了。
換做是以前的白子辰，他會毫不猶豫的立馬溜之大吉，但……
季星淳那邊已經做完了驅蟲的小動物們也沒有離開，而是環繞著青年，即便是正在接受著驅蟲的象寶寶、小鹿也時不時偷偷抬眼瞧上一眼人類，似乎擔心他又像先前那樣忽然倒下。
這麼多的妖族幼崽，在那裡真心實意的擔心一個人類。
而同為妖族的白子辰周圍卻是空無一妖，沒有妖在意他是去或留。
白子辰心頭一麻，忽然有種不知名的滋味湧了上來。
他是那些幼崽的同族，立場相同，本能在身，他是絕不會傷害它們的。
而季星淳是一個人類，人族和妖族有過諸多矛盾，甚至發展到現在令他們不得不銷聲匿跡………
那為什麼那些幼崽比起他這個同族，卻更願意親近與他們妖族有過仇怨的人類呢？
白子辰想不明白。
沒再去看人類那邊的景象給自己添堵，白子辰無精打采的走出園區。
他十分沒有道德感的踩在動物園的草坪上，就在此時忽然感到了背後傳來一陣涼意。
身體驟然一僵，本能在腦後發出警告，白子辰站在那裡，看著在他身體右側的那顆即便在冬日也枝葉繁茂的大樹上慢慢有一個腦袋探了下來。
那是一條顏色青翠、身形大約有一米多長的蛇，它細長的蛇頸連三角形狀的蛇頭，形狀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烙鐵。
這條蛇的腹部則是鮮豔的嫩黃色，而在腹部和背部之間有一條白線將兩種顏色分隔開來，纖細尾部則泛著一抹和蛇眼一樣的橙紅色。
細細的蛇信自口中吐出，品嘗著空氣中所能帶來的信息，這條蛇對著白子辰發出輕微的“嘶嘶”聲來。
換做普通人類並不會聽懂它在說什麼，但白子辰是知道的。
它在對自己說：
“下不為例。”
當鎖定解開時，孔雀妖立馬發揮了自己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離開了樹下。
那條翠綠色的蛇並沒有理會他，而是朝著季星淳那邊的方向吐了吐信子。
“真是連睡個午覺都不讓蛇安生。”
而白子辰一路狂奔回到白維給他安排的休息區域，整個鳥都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感覺。
等到心情平複下來，白子辰憶起自己被雲澈嚇得魂不守舍的模樣，頓時感到了丟臉。
………丟妖！明知道對方是同族不可能傷害他的，結果居然還是被震懾住了！
白子辰越想越感覺咽不下這口氣，接著又記起來動物園前父母的叮囑，讓他每天記得聯絡他們並告之在動物園的經曆什麼的。
對啊！他還可以告狀啊！
白子辰連忙拿出父母給的傳訊石往裡灌了點妖力，等到傳訊石一傳出來響聲便連忙嘰裡呱啦的說了起來。
在白子辰的敘述裡，他這一天的經曆赫然便是與被奸詐人類蠱惑的同族之間的艱難拉鋸戰，其中包含大量的添油加醋以及自誇自擂。
沒辦法，第一次出遠門，總得說點好聽的讓家長放心。
一開始對麵的妖還認真聽著，時不時讚同的表示一句“人類很奸詐！”，然而當白子辰說完後，不知何時那邊已是一片沉默。
終於，白子辰聽到他的父親語氣古怪的問道：“你說那個人類最後什麼都沒做就走了？”
被這句話勾起回憶，白子辰心虛了一秒，接著道：“……對啊！他肯定是發現我識破了他的奸計所以感到了不好意思什麼的………”
過了半晌，白子辰聽到他的母親發出了一聲歎息：“看來我們可能真的錯了。”
白子辰：？
“竟然能容忍我們這個兒子，彆的人類可能不是好人，但這個人類起碼不差。”
白子辰：等等？？
然後是他爹應和的聲音：“確實，兒子啊你聽好，明天一早你就去找那個人類道歉，為你今天給他添的麻煩好好賠禮！”
“雖然我們妖族和人類有過節，但也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隨意委屈好人的家夥。”
白子辰大驚失色：“爹？？？”
白子辰很委屈。
雖然這件事上確實是他理虧，但……但你們是我父母啊！
怎麼連你們也向著那個人類了？！
“你這傻小子！就因為我們是你的父母，才要讓你保住妖族的風度！”
“若是隻因對方是人類就不講道理肆意攻擊，那我們又與那些被殺戮和鮮血迷失了心智的惡妖有什麼分彆？！”
父親的訓斥聲出來，白子辰才發現自己剛才不知不覺中將疑問給說了出來。
被父親這一番話給說得啞口無言，白子辰整隻妖都蔫了下來。
然而被訓斥後卻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白子辰敷衍的應了幾聲，然後關閉了傳訊石。
道歉？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絕對不可能！
………大概。
***
雖然北鳴忽然變卦說不離開動物園了，但土撥鼠依舊過得很快樂。
它以前住在華國西北地區，原本生活也就是平平淡淡的，直到某天無意中搭上人類的交通工具，然後就被帶到了這邊。
驟然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土撥鼠倒也不覺得擔心：
反正它生存適應能力強，本身還是妖族，在哪裡過不是過呢？
而且現在它還碰到了老大，一隻強大又高貴的老虎妖！可以說妖的後半生都有保障了！
就是老大的心思它總是猜不透。
隻見黑色的小老虎趴在軟墊上，原本還十分隨意的模樣，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是肉眼可見的越來越不安分了。
土撥鼠眨巴眨巴那對小眼睛，主動上去給老虎排憂解難：“老大！你有什麼煩惱嗎！”
北鳴：“………”
本來就煩，現在聽這傻乎乎的土撥鼠找他說話，忽然感覺更煩了。
北鳴承認自己這是在遷怒，隻是——按理說平時那個飼養員現在早已經乾完活經過這裡了，怎麼今天還沒來？
他所在的籠舍是在出動物園大門的必經之路上，所以首先排除人類從彆的路離開的可能性。
按照經驗來說，人類經常會在工作完成後還在園區中逗留一陣，往往是為了陪那些小崽子——彆問北鳴為什麼知道，那麼重的奶味粘在身上想不聞到都難好嗎！
但今天似乎比往常都要久，就像那隻身上帶著醃臢氣味的紅隼來的那天。
就在此時，有一個妖族慌裡慌張的從籠舍外跑了過去，北鳴金色的虎眸微微眯起，鎖定在了那個妖身上。
北鳴擁有一項天賦，那便是能夠窺見不淨之物。
做了壞事，哪怕掩飾再好，哪怕這世上再無除自己以外的人知曉，也會在身上殘留下痕跡。
做的惡事越多，便會越發偏離本心，整個人都被汙穢沾染得一身漆黑，最終墜入邪道。
像土撥鼠那樣傻乎乎的妖自然沒什麼害人的心思，身上乾淨得很，這也是北鳴會選它做小弟的原因。
不過說來大多數妖族還是挺乾淨的，至少相對於人類來說要乾淨。
而季星淳……是北鳴見過最清白的人類。
方才經過的那隻孔雀妖，剛剛應該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身上沾了一點汙穢。
並且他的身上還帶著那個人類飼養員的味道，應當不久前還跟季星淳待在一起。
玄虎身後的尾巴擺了擺，神情有些凝重。
雖然作了惡，但看那汙穢的顏色應當不是什麼大惡，至多是做了個惡作劇這樣的……
孔雀妖身上也沒有血腥氣，所以不存在有人或者妖受傷的事發生。
北鳴在心中推算著，他所看到的沒一點信息都在告訴他：沒什麼大不了的，沒發生什麼大事。
但不知為何，心中就總是安靜不下來，
土撥鼠看著自己的老大從軟墊上起來，開始來來回回的繞著圈子，它的頭也跟著玄虎的動作左右搖擺起來。
嗯，好像有點暈………
“老大？”土撥鼠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然後就看到北鳴停了下來，神情嚴肅道：“我要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土撥鼠頓時精神一振，要知道上次老大這樣子跟它說話，還是在讓它挖洞的時候呢！
“老大你說吧！我一定幫你完成任務！！”
然後就看到北鳴臥了下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摸出了一遝壘得很厚的粉紅色紙片：“我要你去幫我買一部手機來。”
土撥鼠：“………啊？”
北鳴不語，他雖然退回幼年的模樣但不代表智商也跟著退了，季星淳平時拿著那個黑色的方塊是用來乾嘛的他很清楚。
而交給土撥鼠去買，北鳴也是放心的——這隻妖雖然看起來傻乎乎的，但在關鍵時刻卻有一種精明在身上，否則它也不會一個妖在這裡生存這麼多年了。
在北鳴跟它描述了手機是做什麼用、長什麼樣、以及在哪裡可以買到後，不到兩個小時土撥鼠便抱著一個盒子回來了。
倘若此時有人在場，那麼便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一隻黑色身上有著金色條紋的小老虎正一臉嚴肅的坐在一個盒子麵前，而在它的身旁還有一隻直立著擺出“不明覺厲”表情的土撥鼠圍觀著。
小老虎伸出爪子，頓時自爪墊中的縫隙裡彈出了一根鋒利的指甲，接著它就像是熱刀切黃油一樣劃開了裝有手機的盒子。
被包在盒子裡麵的手機、充電線等一乾配件露了出來，北鳴伸爪把充電器扒拉到了一邊，然後開始用虎爪費力的給手機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