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衝開速溶咖啡,勺子一攪,嫋嫋白煙升空,帶著暖暖的咖啡香。
忙了一早上的於瑜端著咖啡杯,走到窗邊,享受他短暫的茶歇。
北京下雪了。他往天空看去,灰蒙蒙的天被寫字樓分割成井,紛紛揚揚飄下的雪,像絮狀的塵屑。
他喝了一口咖啡,看向井口。
第一眼,他看見一根發黴的拖把晾曬在天台。
第二眼,他發現,那是一個掛在天台欄杆上的女人。
口中的咖啡還沒咽,腳先動了起來,於瑜拿著咖啡蹭蹭蹭地上了天台。
掛在欄杆上的女人名叫楊楚。她掛在這裡的原因,要從十五分鐘前說起。
十五分鐘前,楊楚恰好就站在於瑜現在所站的位置。
她看見外麵下雪了,想起家裡養的綠植都沒放進屋裡。打算給男朋友打個電話提醒一下,楊楚拿起手機,走到了樓梯間。不巧,老總和實習生在樓梯的下一層說話。於是她一路往上走,去了天台。
冷風嗖嗖地吹,雪花紛飛,沒穿外衣的楊楚一邊踱步取暖,一邊撥通了男友許天俊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終於被接起來。
“喂……誰呀?”女聲帶著還沒睡醒的啞,懶洋洋的像在撒嬌。
楊楚一下子叫出了女人的名字:“嶽芽?”嶽芽是楊楚的初中同學,兩人當了十幾年的朋友,她對她的聲音太熟了。
女人自然地應了聲:“嗯。”
“小芽,”許天俊驚呼:“你拿錯了,那是我的手機……”
對麵掛斷了。寒風中隻留下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楊楚,她吸了吸鼻涕,看向遠方。
寫字樓外麵還套著寫字樓,此處實在是沒有什麼風景。
男友的電話被閨蜜接起時,楊楚的腦中蹦出了兩件事。第一件是上個月嶽芽來北京找自己玩的事,因為一周有六天都在上班,她沒辦法陪嶽芽,這事就交給了許天俊。第二個想到的是剛上初中時,她去嶽芽家叫她起床她們一起上學,路上總會買一份燒麥兩個人分著吃,最後一個燒麥永遠是讓給嶽芽吃掉的。
不知道北京哪裡有賣好吃的燒麥呢?
低空,幾隻黑色的鳥嘎嘎嘎地叫著飛過,打斷了楊楚的思緒……
兩分鐘後,天台的大門被人大力拉開。
“喂,你是要跳下去嗎?”進天台的人大聲問她。
楊楚沒理他。
“我沒見過人跳樓,所以上來看看。”來人似乎端著咖啡,說完話便十分悠閒喝了一口。
掛在那兒的楊楚心一狠,腿一蹬,身體又往外探了一大截。
“我在撿手機,”楊楚對著男人舉起手裡的東西:“讓你失望了,我沒要跳樓。”
“撿手機?”他似乎不太相信。
楊楚點頭:“對啊,剛才有鳥飛過來,鳥屎眼看著就要砸到我手上。我一嚇,把手機扔出去,掉到了天台外麵的花盆裡。”
“哦。”
他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楊楚很確定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會太好,可以預見的是她頭發淩亂、雙目無神,黑眼圈的範圍比眼睛還大。她也在看他,男人不太像公司裡常見的男同事的長相。他的皮膚被曬得很勻稱,單眼皮,淺褐色的瞳孔,眸中空淨,卻也深邃得望不見儘頭。
楊楚率先把視線移開。
男人主動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業務部的於瑜。”
楊楚點點頭,沒跟他說自己叫什麼,直接走了。
回到公司內部,暖氣讓理智一點點回籠。
對於社畜楊楚,平靜無波的工作日發生這樣特殊的私事相當罕見。不過工作是殘酷的,沒有給她喘息的空隙。下午要準備彙報的方案,楊楚忙得焦頭爛額,便沒了心思想東想西。傍晚,開完一個大會,她已經徹底把男友出軌的事拋之腦後。再到夜裡,結束兩個小會之後,時間已經十點了,她腦子裡唯一惦記的隻有休息。
搭上回家的地鐵,楊楚握著扶手,掏出手機。
中午那一摔,屏幕裂得嚴重。碎掉的玻璃織成一張鋒利的蜘蛛網,她的手指猶豫再三,最終沒有點開微信。
憑通知欄已足可見微信裡的信息量之大。
【嶽芽】發來了26條消息。全是沒有任何標點符號的長長的小作文,最後一條發送的時間是18:44,她發:【你還不回我是什麼意思……】。
【許天俊】隻發了一條,14:21時他發:【聊聊?】。
楊楚到家已經23:47。
家裡沒開燈,許天俊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他懷裡抱著抱枕,頭發亂亂的,一臉脆弱。他平時也坐那兒,不過一般是抱著手機打遊戲、刷短視頻、看直播,不會像今天這樣啥也沒乾。
楊楚按亮了燈。他的眼睛立即看向她,身體卻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有站起來。
進門後,楊楚麻利地先把綠植們搬回屋裡,然後將昨天曬的衣服收下來,一一疊好後,放進他倆的櫃子。
在她準備去洗澡前,許天俊開口叫住了她。
“楊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得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