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芝目光還落在那一處,沒動過,她聞聲搖頭拒絕:“我就想一個人呆著好好靜一靜。”
這種時候,徐夫人也不敢過於違逆女兒的意思,隻能順著她道:“那阿娘先回,你好好將養著,阿娘過些日子再來探望。”
女兒這樣,徐夫人始終不放心。臨走前,交代了徐妙芝的兩個陪嫁婢子好生照看著,並叮囑要寸步不離的伺候。
徐夫人要回了,差人去尋徐杏,卻被太子打發的人來告知說,徐杏這會兒在崇仁殿皇孫那裡,暫時走不了。並承諾徐夫人,屆時東宮定會親送徐娘子回府,讓徐夫人不要擔心。
徐夫人這會兒也顧不上徐杏,又知道女兒和東宮小公子關係好,肯定不會出事。所以,她和太子的人道了聲謝後,就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先回去了。
而此刻的崇文殿,太子的書房內,一個親衛正單膝跪地,把方才宜秋宮內發生的一切全都一字不落的告知太子知曉。
太子始終神色淡然,聽後也隻是點了點頭說知道了,對徐妙芝方才的過激行為渾然不在意。
他讓親衛退下,又喚了曹安有來,問他這會兒雁奴和徐杏在崇仁殿做什麼。曹安有一一回答後,太子則起身說:“過去瞧瞧。”
有徐杏陪著,雁奴讀書的效率總很高。
因為他想和徐杏一起玩,但父親和先生布置的學習任務又不能不完成。所以沒辦法,隻能逼著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中去,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學習任務。
太子過去時,徐杏正陪雁奴一起下棋。
雁奴才開始學棋,雖聰明,但畢竟缺少經驗,也還不太會籌謀布局。所以,徐杏“對付”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徐杏並不會一味放水,她會在招數上逼雁奴。但也不會趕儘殺絕一招致命,總得給小孩子留點後路,不然容易打擊他的自信心。
所以,雁奴就是在徐杏一路的“追打”下不停逃命。每每以為要死的時候,又總能絕處逢生。
每次雁奴見還有退路可以走時,他就特高興。一蹦三尺高,然後就開始得瑟。
因為一直沒輸死,所以雁奴精神頭特彆足。這會兒全神貫注,幾乎是全身心投入到了棋局中。
太子示意殿內隨侍的宦者和婢子不要出聲,他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隻略微大概掃了眼棋盤上的局勢後,他就啞然無聲的笑了。
正當徐杏要再次對雁奴放水時,太子總算開口了。
“這小子得瑟得很,你難道還要一直讓著他?”
太子是特意屏神斂息過來的,徐杏和雁奴又都專心下著棋,所以,二人都是在太子開口說話時才發現太子在這的。
徐杏忙要起身行禮,太子卻先一步衝她擺了擺手。
“不必多禮。”太子說。
如此,徐杏才隻跪坐著朝太子傾了下身,算是儘過禮數了。
那邊雁奴卻沒有要起身給父親行禮的意思,這會兒跟毛猴兒附身一樣,急得坐都坐不住。
見兒子這般,太子掃他一眼,頗有些嚴肅的說:“若是輸不起,索性一開始就不要下。輸贏是常態,看得那麼重作甚?”
但雁奴卻激動說:“可我都要和杏娘打成平手了啊!”又炫耀自己的戰績,“每回我眼看就要輸了,但回回都能再扳回來,我都和杏娘坐這兒來回走大半個時辰的棋了,我可是才跟著師父開始學哩。師父也誇過我聰明。阿爹,你瞧,我厲不厲害?”
太子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聞聲冷笑說:“是嗎?”
“當然!”雁奴見自己被質疑了,很是不高興,他很認真的對父親道,“阿爹若是不信,可問杏娘。也可問趙清濁他們,他們可都是看得到的。”
徐杏望著雁奴笑,趙清濁他們則不說話。
太子則側首望向徐杏道:“你不能總慣著他,寵得他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徐杏應了聲“是”後,把棋子落在了一處,然後雁奴徹底輸了。
“啊?”雁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都要哭了,“怎麼會這樣啊。”
太子拍了拍兒子小腦袋瓜,示意他起來。他坐在了兒子方才坐的地方後,才又和兒子說:“是杏娘怕你輸了會哭鼻子,一直在讓你。”
雁奴很難過:“我就知道嘛。我怎麼可能會和杏娘打這麼多回合。”他沉沉歎氣。
徐杏和他道歉:“對不起。”
雁奴忙說:“你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的。”又哼了一聲,把眼珠子斜到他阿爹那邊去,抱怨說,“杏娘對我很溫柔,都不似阿爹,阿爹就總會嚴厲。”
太子一邊拾子,把黑白兩種顏色的棋子撿起來分開裝,一邊對雁奴說:“有一個人對你溫柔還不夠嗎?做人不能太貪心。”
雁奴撅嘴,有些遺憾地說:“可杏娘隻是偶爾才進宮一回的,又不能日日留在這裡陪我。要是杏娘能日日陪著我,對我溫柔對我好,那阿爹再怎麼對我嚴厲,我都不在意。”
太子朝對麵徐杏望了眼,溫聲笑道:“你陪孤下一盤。”
徐杏隻能遵命:“是。”
太子則招呼雁奴坐到他和徐杏中間去,讓他好好跟著學習。
雁奴聽話,乖乖就擠過去坐下了。
但他剛剛話隻說了一半,還沒說完呢,這會兒又在叨叨叨。
“有杏娘和父親一起陪在身邊的日子可真好啊,此時此刻的我,可真是太幸福了。”雁奴意有所指地說。說完後,黑圓的一雙眼睛還左右瞟,十分在意此刻二人的神色。
但這會兒,徐杏和太子隻專注在棋局上,誰都沒搭理他。
雁奴不死心,還在嘰裡咕嚕說:“阿爹,要是杏娘能天天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太子總算是給了兒子一個眼神,接他話說:“杏娘的時間,可不是由你來安排的。”
“那可以讓杏娘住到東宮來啊。”雁奴趁機同時給兩個人上眼藥。
上回杏娘說不願意給她做伴讀和老師,想必除了怕招人嫉恨外,也是覺得父親不會答應吧?他能看出來她很怕父親。
那如果這回他在中間調和,得到父親的親口應準呢?那她會不會就答應了?
雁奴打的是這個主意,太子也知道兒子是這個意思,但他卻沒挑明了說。隻是沒再繼續接話,他也和兒子一樣,在等著坐在對麵的女子的答案。
徐杏多少是能猜到點太子的意思的,但她不能確定。
畢竟太子喜怒不形於色,心思難測,她也不敢妄自揣摩。
她知道自己是很有幾分姿色的,但太子卻不是一般普通人家的富貴公子。他見過的形形色色的女人應該很多,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也都能有,還不至於為美色所迷惑。
不過,徐杏想的是,不管太子此番是為何意,她也是該要讓他知道她的意思的。
所以,徐杏默了一會兒後,回答雁奴說:“我也很想日日都進宮來陪你,隻是,近來家中阿母在為我選夫婿。我不得空,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選夫婿?”雁奴十分好奇,也很驚訝,“那你要嫁人了嗎?”
“嗯!”徐杏點頭,“應該快了吧,畢竟我也到了年紀了。”
徐杏全程並未怎麼敢看對麵太子的臉色,隻是在回答完雁奴後匆匆掃了眼。
太子一身明紫綢袍,一如既往的矜貴內斂。徐杏瞧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麼,因為此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