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子卻明顯沒那麼容易被蒙混,他起身走過來說:“傷人的話已說出口,幾句簡單的解釋是撫平不了孤心頭的傷口的。”
“那殿下想如何?”徐杏心中暗罵他矯□□多。
太子靜立沉默,居高臨下垂目望著人,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想試試在淨室。”
徐杏:“……”
一段日子相處下來後,徐杏已經默默收回了昔日對他的評價。什麼溫和有禮,什麼君子端方,什麼冷情寡欲……都是騙人的假象,他就是個文雅的流氓。
外麵再是衣冠楚楚,脫了衣裳,去了床上,也就半點斯文的樣子都沒有了。
不過好在,對這種事,她也並不排斥。
今日開飯有點晚,雁奴結束一天的課業,又洗香香換了乾淨衣裳過來時,不但麗正殿這邊晚飯還沒開始擺,連杏娘和父王的人影都不見。
平時就算父王忙,過來得遲,但這會兒杏娘不該也不在啊。
於是雁奴問婢子:“徐良媛呢?”
那婢子如實答曰:“回公子,良媛在淨室。”
雁奴點點頭,覺得沒毛病,但轉念又問:“我父王還沒過來嗎?”
婢子正要回答,走出來一個嬤嬤。嬤嬤朝那婢子使了眼色,然後她老人家過來陪雁奴說了會兒話。
和他說這會兒太子殿下和良媛有要事在談,要他先稍稍一個人等一會兒。
對於父親和杏娘之間有越來越多自己不知道的小秘密這件事,雁奴雖然難過又不服氣,但漸漸的,倒還算能接受。
反正杏娘親自做了什麼好吃的,有父親的,就一定有他的。杏娘還會和他一起練字,陪他下棋。他有在心裡默算過,每日爹爹都很忙,還是他和杏娘在一起的時間多些的。
所以,雁奴這樣多想想,也就不生氣了。
從淨室出來後,徐杏直接回了內室。雁奴隻看到父親沒看到徐杏,就伸頭朝父親身後望了望。
還是不見杏娘跟在阿爹身後出來,雁奴好奇問他爹:“良媛呢?”
太子這會兒早已換了身清爽的家居常服,身上還留有淡淡的剛沐浴完的皂豆香味兒,早已衣冠楚楚,人模狗樣。
麵對兒子的這個疑惑,他隻抬眸看了兒子一眼。
並未作答,太子隻是彎腰於一旁坐了下來後,對兒子道:“聽教你馬術的師父說,你近來騎射進步得很快。作為獎勵,過幾日為父帶你去郊外騎馬。也正好,看看你騎術到底如何。”
雁奴一聽,立即忍不住喜上眉梢。
還是太子眼鋒壓了他一下,雁奴才算稍稍收斂一些。
但喜悅之情還是難以自製,他亮著雙眼問:“真的嗎?”
“為父何時騙過你?”太子反問。
雁奴心想,你騙我的還少嗎?說好了杏娘進東宮是給他做阿娘,是陪他一起讀書玩鬨的。說的好聽,真實情況又是怎樣的?
勒令不準他再喊杏娘閨名,隻準他尊稱“良媛”二字。
杏娘明明是為了他才來東宮的,可如今,父王倒是日日往麗正殿跑,恨不得比他跑得都勤。
知道計較也沒用,所以這些他都懶得計較了。
見兒子忽然沉默不再吭聲,太子一掃他的臉,就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麼。
於是太子故意嚴肅問:“你在想什麼?是不想去了嗎?”
雁奴驚醒,立馬搖頭:“當然不!我想去。”但又小心翼翼的笑嘻嘻說,“良媛也一起去嗎?”
“當然!”太子絕情道,“說起來,你是沾的她的光。”
雁奴:“……”
好的吧。反正他和杏娘都去就好。
隔日,太子親自登了一趟鄭家的門。
那日鄭夫人回來後,自把太子說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全告訴了鄭國公。或許鄭夫人當時沒有反應過來那個郎君是誰,但回家後和鄭國公一起分析,不免也能猜到。
所以,這會兒鄭國公自然是已經知道了太子的打算。更是知道,太子已經知道了他們夫婦的盤算,並且已經直接禮貌拒絕。
太子再平易近人,那也是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儲君。鄭國公可不糊塗,他從不會恃寵而驕,仗著太子對鄭家的厚待和照顧,就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
這會兒見到太子,鄭國公十分恭敬和謙卑。
到底是做了揣摩君心的事,鄭國公做不到坦然。
但太子對鄭國公還是如從前一樣,一如既往的溫和有禮。
“嶽父的心思,孤是能明白的。”太子此來目的就是和鄭國公敞開心扉的,所以也就沒有兜圈子,直言道,“但嶽父此舉,的確是欠考慮了。”
二人既是翁婿,但也是君臣。
見太子有批評之意,鄭國公忙起身抱手,擺足了謙卑和恭敬。
“臣洗耳恭聽。”鄭國公說,“必會將殿下教誨牢記心中。”
太子親自過去,扶了鄭國公坐下。
之後,太子才又繼續道:“你們為了雁奴,就想犧牲掉四娘一生的幸福。是對得起雁奴了,可對得起四娘?又可對得起蕙心?”
蕙心是鄭家大娘的閨名。
鄭國公慚愧的垂著頭,也不抬。太子字字如刀,直戳他心窩。
太子望了鄭國公一眼,語氣倒是和軟了不少。
“蕙心若泉下有知,她也必然不會答應。她在世時,最疼愛的就是她這個四妹妹,又怎舍得她做出如此犧牲。”
“何況,便是四娘入宮,若是她日後有了孩子呢?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後,還能對雁奴這個外甥一如既往嗎?”
“這……”鄭國公顯然還沒考慮得這麼長遠,被太子一問,倒是問住了。
太子則繼續說:“還是說,你們希望四娘如常氏一樣,隻空有一個虛名?”
太子道:“孤早在五六年前就和你說過,無需送女子入宮照顧雁奴,雁奴是蕙心拚了命保下來的,孤如何能不疼著護著?可你不聽。我想,這些年嶽母去東宮,該是沒少聽常氏的哭訴和抱怨。可孤能如何?當年是她自願入宮的,孤給過她機會,但她自己堅持不肯。”
“如今受冷落了,哭鬨又有何用?”
太子說這些話的時候,雖語氣平和且麵上毫無波動,但字字珠璣,句句敲打。
說的鄭國公醍醐灌頂。
太子的意思,他明白。若他們家堅持要送四娘去東宮,太子拗不過,也會答應。
但四娘日後的日子,就是如今常氏的日子。
並且太子說到做到,他不是那種會念著些舊情就勉為其難去睡哪個女人的人。
鄭國公一時麵色煞白,忙又起身說:“是臣僭越了,也是臣考慮不周,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這才麵上鬆了下,笑著說:“當年承蒙嶽父嶽母看得起,把掌上明珠嫁給小婿。如今雖然蕙心不在了,但既有這個緣分,便一輩子都是翁婿。”
“是,臣必牢記於心。”
太子讓他坐,這才又提起齊王來。
“嶽父覺得齊王如何?”
如今心裡徹底放下那個執念後,再談齊王,鄭國公自然是一百個滿意。
“齊王殿下英武不凡,乃是眾郎君的楷模。”
太子笑:“老四性躁,凡事沉不住氣,易衝動感情用事,沒你說的那麼好。”又說,“不過,既然嶽父願意的話,那這門親事,孤就管到底了。”
鄭國公這下倒高興的作揖說:“臣遵旨。”
太子想親自保這個媒,但他又不想使暴力手段逼迫。所以,便有趁著這幾日稍稍得閒的空擋,打算帶著幾個孩子去城郊的避暑山莊住幾天。
“一會兒你起了後收拾一下,孤帶你和雁奴出城住幾天,午飯後出發。”
雁奴藏不住好事,這事他那日扭臉就告訴了徐杏。所以,徐杏這會兒聽到太子這話倒不驚訝。
“好。”徐杏應下後,繼續幫太子穿早上去上朝的朝服。
垂眸望著麵前這個忙來忙去,安靜又細心的女子,太子忽然握住她手,問:“杏娘,你過的可開心?你覺得如今的生活,是你想要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