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分道(2 / 2)

殺破狼 priest 10199 字 4個月前

顧昀笑起來,用重劍拍了拍長庚的肩膀,回手將重劍扔給身後的玄鷹:“不錯,功夫沒懈怠過。”

長庚活動了一下隱隱發麻的手腕:“比義父還差得遠。”

顧昀大言不慚道:“嗯,那是還差得遠。”

長庚:“……”

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先自謙再語重心長地教導兩句嗎?他怎麼還順杆爬了!有這麼不謙虛的義父嗎?

顧昀:“你要是到西北大營來,我可以親自教你。”

果然還是為了這個,長庚忍不住失笑。

說起來也是奇怪,有的時候,一個人真想得到什麼東西,汲汲渴求機關算儘也求不到,忽然覺得不想要了,那東西反而會糾纏著找上門來。

長庚婉拒道:“我在侯府的時候,曾問過師父,義父小時候練劍習武也是在侯府,為什麼能那麼厲害,師父告訴我,功夫紮實,主要看自己肯下多大工夫,功夫厲害,主要是戰場上生死一線的情況多了,誰教都一樣。”

顧昀笑容消失了。

長庚:“義父,我三思過了,還是想出去見見天地。”

顧昀皺眉道:“京城和邊疆的天地不是天地嗎?你還要見什麼,大梁裝不下你了?你還想遊到西洋去嗎?”

又要吵,玄鷹在後麵一聲不敢吭——高大的天空殺手抱著自己的重劍,假裝自己是一座忘了收的煤堆。

長庚不吭聲了,隻是深深地看著顧昀,有那麼一瞬間,很想把自己心裡壓抑的事嘔吐一樣地倒出來,後來忍回去了——他設想了一下顧昀可能有的反應,感覺自己可能承受不了。

顧昀:“你不用說了,我不想知道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哪來的,明天就讓那和尚滾蛋,你老老實實回京城,既然不想去西北,那就待在家裡,哪也不許去!”

長庚很想衝顧昀大吼一聲:“侯府不是我的家。”

可這話已經到了嘴邊,又被他一口咬成兩半,咽下去了,他本能地怕說出來傷顧昀的心——儘管不知道顧昀有沒有心可以傷。

“義父,”長庚靜靜地說,“這次累你從西北趕來,我心裡很難過,但你要是不講道理,我也隻能任性以對。我能跑一次,就能跑兩次,你不可能永遠看著我,侯府的家將關不住我的。”

顧昀氣懵了,侯府一直是他心之歸處,無論多不想返京,一想到可以回家,總歸還是有所期待的,他這時才知道,原來在長庚眼裡,那裡就像監獄一樣。

顧昀:“你儘管試試。”

兩人再一次不歡而散。

玄鷹連忙追上去,顧昀還沒走遠,根本不避諱長庚聽見沒聽見,冷冷地吩咐道:“你明天不用跟著我了,跟著四殿下上京城,不能讓他離開京城一步!”

玄鷹:“……是。”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算了,連門口飛的黑鷹一塊燒成了禿毛雞,真是無妄之災。

第二天清早,顧昀頂著火氣就走了。

他沒再見長庚,臨走的時候,缺德的安定侯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姚大人家五歲小孩的院中,將人家放在秋千上的竹笛摸走了,那小孩醒來以後發現笛子憑空消失,傷心得嗷嗷哭了一整天。

顧昀比來時還迅疾地趕了回去,落地後跟沈易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給我準備藥。”

沈易神色凝重:“你現在還能聽見嗎?”

“能,”顧昀道,“快不能了,有話快說。”

沈易從懷中摸出幾張紙:“這是沙蠍子的口供,沒給彆人看過,我親自審的,等大帥回來定奪。”

顧昀一邊走一邊一目十行地翻看,突然,他腳步停住了,驀地將手中的紙折了起來。

一瞬間,他的表情有點可怕。

沙蠍子進犯古絲路隻是順便,他的目標竟是樓蘭,他手上有一張樓蘭的藏寶圖,所謂的“寶”,竟是千頃的紫流金礦。

沈易壓低聲音問道:“大帥,茲事體大,上報朝廷嗎?”

顧昀脫口道:“不。”

他心下飛快地轉念:“圖在哪?”

沈易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耳語道:“沙蠍子紋在了自己肚皮上。”

顧昀:“沒說哪裡來的?”

“搶來的,”沈易說道,“這些沙匪橫行無忌,中原人、西域人諸國、西洋人,碰見誰搶誰,自己都不知道是搶了誰的東西裡麵夾帶的。”

顧昀“唔”了一聲,眯起視野開始有些模糊的眼,望向遠處萬家燈火的繁華樓蘭,一個樓蘭小夥子遠遠地看見了他,人來瘋似的坐在城牆上彈起了獨弦琴,看著顧昀不停地笑。

顧昀無暇和這些吃飽了就知道喝酒玩的樓蘭人逗,回手將那幾張紙塞給沈易:“滅口。”

沈易瞳孔微微一縮。

“滅口,毀屍滅跡,”顧昀嘴唇幾乎不動,話都含在了牙縫間,“連著那沙匪一幫,就說悍匪要越獄,我方將士迫不得已,隻好將其斬殺——此事在你我之間,泄露出去唯你是問,立刻追查那張藏寶圖的由來。”

沈易:“是。”

片刻後,他又問道:“大帥,我聽人說,京城那邊傳來謠言,魏王被軟禁了?”

顧昀看了他一眼:“你也說是謠言了,聖旨未下,不要胡亂猜測,辦你的事去。”

沈易應了一聲,顧昀臉色倦色未消,站在原地輕輕地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希望自己對這來曆不明的藏寶圖反應過度了。

東海蛟禍未平,西北又出變故,他總覺得這些事不是巧合。

半個月後,兩封江南奏表羅在了隆安皇帝李豐麵前。

李豐敲了敲桌子,旁邊一個四十來歲、留長須的男子立刻上前,替他調亮了汽燈,此人正是皇上的親舅,名叫王裹,當今第一寵臣。

李豐打開上麵的折子,正是姚鎮當日與顧昀商量的說辭,隱去玄鐵營和臨淵閣,將江南大小官員馬屁從上到下拍了個遍,最後歌功頌德一番,皇帝看完後沒說什麼,拿起第二封折子。

第二封卻是一封密奏,說辭與上一篇截然不同,上書:“海上剿匪之日,安定侯及玄鷹、玄甲數十人現身東海,拿下賊首,據賊首招供,叛軍海蛟上令有一女子,行蹤詭秘,疑似臨淵閣之人,似是顧昀舊識。”

李豐看完以後什麼話也沒說,順手將兩份奏折遞給了王裹。

王國舅飛快地看完,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李豐陰晴不定的神色,揣度著他的意思開口道:“這……皇上,安定侯牽扯其中,雖然有功無過,但這擅離職守,也……”

李豐:“他有玄鷹可一日千裡,縱橫中原不過幾天的事,雖擅離職守,但也不算特彆有失分寸,隻是朕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巧,安定侯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

王裹眼皮一跳,意識到了什麼。

李豐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案頭:“還有臨淵閣——臨淵閣隱匿江湖多年,為什麼突然現身?顧昀什麼時候和這些人扯上聯係的?”

臨淵閣,盛世不出,出必逢亂。

王裹深吸一口氣:“皇上是說那顧昀心懷不軌——”

李豐斜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國舅想哪去了,十六皇叔從小和朕一起長大,彈壓叛逆立下大功,你這麼想,豈不是要寒了忠臣的心?”

王裹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一時隻敢附和,沒敢接話。

李豐:“隻是我大梁萬裡河山,南北四方全仗他一人,豈非要累死朕的小皇叔嗎?朕想著,也是該找人替他分分憂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