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打猴(1 / 2)

殺破狼 priest 8674 字 4個月前

山頭上緩緩升起一麵大旗,乍一看還以為又是“杏花村”,待風吹過來仔細一看,才發現寫的是“杏子林”。大大小小的山匪借著草木掩映露出頭來,身上穿著自製的土甲,長弓短劍紛紛對準山下人。

山頭上銀光一閃,長庚眯眼望去,隻見一具不知從哪裡劫來的重甲站在山頭,麵罩下的人看不分明,站得像個靶子。

劫道劫到了安定侯頭上,長庚一時簡直啼笑皆非。

可他回頭一看,卻發現顧昀並沒有笑,非但沒笑,臉色還難看得很,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蠢貨。”

長庚心下飛快轉念,壓低聲音道:“所以南疆官匪勾結的事不是傳說,是真的?”

顧昀沒吭聲,臉色越發沉得厲害。

大梁年間,東海的土特產是珍珠,樓蘭的土特產是美酒,南疆的土特產就是山匪。

這兩年耕種傀儡一推行,農人找不到活乾,一部分跟著行腳商人北上討生活,還有一部分不知怎麼想的,棄明投暗跟了山匪——東西越發便宜,銀子便顯得越發值錢,屯貨屯糧食的人越來越少,紛紛屯起金銀,大大提高了山匪的搶劫效率。

此地山匪文化盛行,一窩一窩比野兔子還多,可謂是“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南疆軍在兵部本來就是後娘養的,經費撥款都不夠,根本跟他們耗不起。

而山匪雖然勝在數量眾多,但普遍戰鬥力有限,倘若跟正規軍對上,也是說給人滅一窩就滅一窩,見了駐軍也很肝顫。

人有了錢,就想追求和平穩定,不想整天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被人攆著跑了——山匪也是人。

於是長此以往,南疆軍和當地山匪形成了某種微妙的共生關係。

南疆軍統帥傅誌誠本就是山匪出身,一方麵節製山匪,儘量讓他們收錢不傷人,另一方麵南疆駐軍軍費緊張,估計這裡麵少不得也有傅將軍的買賣。

官匪勾結,當然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可是顧昀心裡有數,這兩年皇上又是推行耕種傀儡,又是大開通商路,明明都是國富民強的好政策,偏偏不知問題出在哪,國庫不滿反空,軍費又得削減。

南方剛經曆水患,災還沒賑完,再打起來,到時候山匪城鄉村郭地亂竄,百姓更遭禍害,而倘若朝廷真的因為這件事撤換南疆軍統帥,顧昀根本想不出誰還能鎮得住南疆。

兩害相權隻有取其輕,顧昀無可選擇,隻能暫時保住傅誌誠。

等熬過這兩年,古絲路徹底建好,大梁內陸商路全麵打開,一批來自海外的白銀能流進大梁,讓國家緩一口氣,到時候不單出兵,還要將自巴蜀通往南疆的通路修好,真正加強對這天高皇帝遠之地的管控,雙管齊下,才能徹底收拾匪患。

可惜,這些事除了他心憂,其他人都仿佛想不明白。

其實未必想不明白,隻是在他們眼裡,擊鼓令和日後拍皇上馬屁升官發財比較重要吧。

顧昀來路上一直在琢磨著怎麼保下傅誌誠,特意不動聲色地給他傳了信,不料行至中途,人家給他來了這麼一手。

哪家的土匪打劫傾巢出動、還卷旗子敲鑼打鼓的?對方擺明了知道他是誰。

截殺朝廷欽差,這與造反有什麼區彆?

長庚這些年深入民間、遊曆四方,對時局民生早就不懵懂了,稍一思量,前因後果就都分明,他覷著顧昀的神色,低聲道:“義父,我倒覺得這未必是傅將軍的意思。”

顧昀冷冷地道:“廢話,傅誌誠哪有這麼蠢?”

這些占山為王的大頭山匪可謂是鬥大的字不識一筐,想找個能寫會算的,都得幾個山頭共用一個賬房先生,指不定是聽見哪裡漏出來的小道消息,便自作主張地劫他們一下,連試探再下馬威,到時候好向傅誌誠表功去。

隻見高處一個山匪揮舞著一隻簡陋的銅吼,衝著山下顧昀等人唱戲似的喊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沈易在旁邊一邊哭笑不得,一邊從身後抽出一支箭:“大帥?”

顧昀:“射下來。”

沈易手中的箭幾乎與顧昀的話音同時離弦而出,勢如破竹地射中了拿銅吼的山匪,一隻鳥大叫著衝天而起,尖銳的聲音在整個山穀中回蕩。

整個山穀都炸了鍋。

孫侍郎見狀,壓根沒顧上得意自己抓住了傅誌誠的把柄,先嚇壞了,三步並兩步地從馬車裡躥出來,一迭聲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帥,萬萬使不得,這山中至少有百十來號山匪,咱們就這麼幾個人,各位將軍身上都沒有甲,這是手無寸鐵啊!還有四殿下,四殿下身份貴重,不容有失……”

顧昀看也沒看他一眼,衝長庚招招手:“四殿下,功夫擱下了嗎?”

長庚欠身道:“做大帥麾下一個小小騎兵應該還是夠格的。”

“走,我教你怎麼進山打猴子。”

顧昀說完,縱馬直接衝向高處,長庚一點不遲疑,立刻跟上,玄鐵營將士訓練有素,顧昀一動,立刻便明白主帥的意思,紛紛催馬而上,隻留下孫大人餘音嫋嫋的慘叫:“大帥,使不得啊——”

下一刻,他後脖頸子一緊,整個人懸空而起,被沈易用劍柄當空挑了起來,扔到了自己馬背上。

孫焦“嘎”一聲,摔得直翻白眼。

沈易無奈道:“彆叫喚了孫大人,末將必然保你不死,放心吧。”

沈將軍說著這話,不由得心疼起自己來——那顧大帥侯府少爺出身,從小身邊就裡出外進地跟著老媽子,使喚習慣了,長大後發現玄鐵營沒有老媽子,乾脆將沈某人當成了老媽子,實在太不是東西了。

話說回來,沈易看著翻著白眼暈過去的孫大人,心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像太監的侍郎。”

山頭上,小山匪對匪首道:“大哥,我聽見剛才那個太監在叫大帥。”

匪首整個人埋藏在重甲裡,聞言將鐵麵罩一推,怒道:“廢話,還不放箭!包圍!包圍!”

山穀間長號再次吹響,大小山匪們呼嘯著奔湧而來,居高臨下地直衝向顧昀他們這小貓兩三隻的“兵力”。

山匪們不知是為了壯膽還是怎樣,大張旗鼓地搞了一個包圍圈,這一頭的人往下跑,那一頭還要敲盆敲碗嗷嗷嚎叫著從對麵的山上趕來“包圍”,奔跑得亂七八糟塵土四濺。可惜他們的馬大多是從過往商隊手裡搶來的,哪裡追得上玄鐵營萬裡挑一的戰馬,頃刻便被甩在了後麵,顧昀打了個手勢,身後幾個將士立刻會意分兵四散,山匪射下來的羽箭目標被分散,立刻不成體係起來。

迎麵悍匪成群,顧昀漠然抽劍,長刃如雪,對長庚道:“記著,臨到陣前,誰不想死誰先死……”

長庚險些被他手中的劍晃了眼。

他劍如遊龍,一路血花紛飛,兩進兩出,地上山匪與馬屍滾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