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南洋(1 / 2)

殺破狼 priest 9191 字 4個月前

南疆匪首靜虛原本並未懷疑,跟隨前來報信的“南疆駐軍”趕去給傅誌誠救場,走著走著,這經驗豐富的老山匪發現了問題——那領路人似乎正將他往山匪們時常“敲鐘”的地方引去。

西南群山中時常有這種地方,地勢極其複雜,天然地迷宮,非地頭蛇進去根本找不著北,地下孔洞林立,山中人埋伏起來,可以神出鬼沒。

山匪們一般先想方設法將人引入其中,再堵口劫殺,這種地方劫人,一劫一個準,是專門對付一些成名鏢師和江湖幫派的,黑話叫“敲鐘”。

靜虛雖然跑得急,腦子卻還沒亂,臨到近前,恍然一驚,意識到這是個“鐘蓋子”,他後背躥起一層冷汗,驟然刹住腳步,質問那引路的“南疆駐軍”。不過三言兩語,已經漏洞百出,那領路的驟然暴起欲傷人,被眾山匪七手八腳地製住之後,居然服毒自儘了。

靜虛心裡一陣驚疑,立刻令手下返回,途中遭遇兩個一身血汙的寨中兄弟,這才知道老巢讓人掀了,等他們慌忙返回,所見隻有斷瓦殘桓、滿地焦屍。

十年積累,一夜成灰。

“大哥!”一個滿臉狼狽的山匪踉蹌著跑過來,拉住靜虛的胳膊,“密道,彆慌,咱們還有密道!”

西南多山,山匪們大多狡兔三窟,山中多留有密道,可以土遁。

倘若有敵人殺上山,山上的人虛晃一招就能順著密道逃竄到十萬大山中,就是天上的玄鷹也抓不住滾地鼠。

彆的山匪一聽說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

靜虛卻晃了晃,神色木然,不見一點喜色。

他眼睜睜地看著手下們抱著僥幸,歡天喜地地去搜尋密道——心裡清楚,密道沒用。

如果對方隻是真刀真槍地上山殺人,那麼山上大部分人都能順著密道脫逃,無論如何也撼動不了山寨的根本,可他們竟燒了山。

連蒯蘭圖都不知道自己一把火燒掉的是什麼。

靜虛僵立許久,不遠處突然爆出一陣尖銳的哭喊,他聽見去搜尋密道的人絕望地喊道:“密道都塌了!”

大匪首閉上眼——果然。

在這座貌不驚人的山下密室中,存放的不是杏子林那樣的真金白銀,而是紫流金。

朝廷下放給地方駐軍的紫流金,連玄鐵營都捉襟見肘,更不用提南疆駐軍,傅誌誠當然也有自己的門路。蒯蘭圖接到密報,得知傅誌誠與大匪首靜虛道人交往密切,他卻並不知道其實靜虛道人就是傅誌誠走私紫流金的那個“掌櫃的”。

山匪乾的就是打家劫舍、雁過拔毛的生意,靜虛替傅誌誠出麵接洽黑市,私運紫流金,自己也不可能一點便宜不占,但他自認不貪,每次隻留下一成,此事傅誌誠知道,也是一直默許的。

就在這之前,靜虛剛剛把最近一批的紫流金送到南疆駐軍手裡,他山下的密室裡也剛剛好剩下那麼一成的紫流金,誰知卻成了催命符,引燃後炸毀了山中密道,將整個山寨的人趕儘殺絕。

這是巧合麼?這可能是巧合麼?

靜虛記得很久以前,就有人跟他說過“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以利而聚者,必因利而散”,他和傅誌誠因利而聚,如今東窗事發,傅誌誠當然也可以輕易地舍棄他,漫山頭的土匪,除掉一個靜虛,還可以扶植無數個。

有手下上前帶著哭腔道:“大哥,咱們把密道挖開,指不定還有活著的。”

靜虛漠然站著,隻是搖頭。

“大哥!”

哭聲四起,靜虛突然一聲爆喝:“夠了!”

所有幸存的站在焦土上看著他。

“跟我走。”靜虛的眼睛漸漸紅了,像一頭準備噬人的凶獸,他將聲音壓得極低,咬牙切齒道,“傅誌誠不仁,不要怪我不義——這麼多年了,真當我沒辦法對付他麼?”

“南疆山多,山寨多,這些山匪之間自成體係,並不是各自為政,就我們目前知道的,總共有三大匪首。”杏子林匪窩中,長庚取出一張儼然已經翻爛了的羊皮地圖,指給顧昀看,上麵標注極其複雜,地形、氣候,什麼樣的路,能走什麼樣的車馬等等,不一而足。

這樣的圖紙,顧昀在江南見過,認不錯,肯定是臨淵閣的手筆,他在油燈下若有所思地看了長庚一眼,沒吭聲,示意他繼續。

顧昀將三千玄鐵軍混入了南下返鄉的商隊中,以狼煙為號,深夜潛行,在蒯蘭圖的護衛隊將傅誌誠圍困杏子林山頭時從天而降,二十幾個空中殺手玄鷹就控製了狗咬狗的山頭,玄甲與玄騎兵分兩路,將山下數萬南疆駐軍截成幾段。

主帥被擒,玄鐵營親至,南疆駐軍人多勢眾,卻愣是像一群不會反抗的綿羊一樣,被顧昀收拾了。

當一個主帥帶兵不是去殺人,而是去壯膽的時候,無論他身後跟著一支什麼樣的虎狼之師,都會變成一車綿羊。

然而杏子林上一場亂鬥還沒收拾完,長庚又帶來一個消息。

長庚:“這三大匪首的勢力將南疆瓜分成三塊,平時相安無事,各自節製境內匪徒,都或多或少地和南疆駐軍有聯係,其中最特殊的一個,就是最北邊的靜虛道人。”

沈易問道:“為什麼這個人特殊,是勢力最大?還是和傅誌誠關係最密切?”

長庚:“因為他替傅將軍私運紫流金。”

顧昀眼皮一跳,驀地抬起頭:“你怎麼知道?你這次到底來西南做什麼?”

四年前,當了然和尚引他去江南時,顧昀心裡就已經隱隱有了猜測,臨淵閣處江湖之遠,不可能全麵監聽朝中忠臣之間往來,他們之所以能發現東海的蛟禍,恐怕是在追蹤民間的黑市紫流金。

長庚輕輕笑了一下,似乎不願意多說,隻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辦法,義父不用擔心。”

顧昀一抬手打住他話音,沉下臉色道:“你應該知道我朝私運紫流金是什麼罪過——抓住就是必死,紫流金黑市上都是些亡命徒,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懂不懂?”

沈易在旁邊聽著尷尬得不行,恨不能替顧帥好好紅紅臉,教訓彆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義正又言辭,好像私運紫流金沒他什麼事一樣!

長庚不跟他爭,也不跟他急,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臉上分明是一副“你那點事我都知道,有外人在,不好給你捅出來”的神色。

顧昀先是一愣,隨後馬上回過味來,心想:“什麼?這小混蛋還查到過我頭上?”

長庚一把按住顧昀的手:“義父,彆急著生氣,先聽我說完。”

長庚將手搭在了顧昀手背上,他手心溫熱,骨節分明,用抓一隻雛鳥的力度輕輕一握,一觸即放,卻不知為什麼,帶出一股異樣的味道來。

顧昀突然覺得有點彆扭,朋友兄弟之間感情親密,摟摟抱抱、握手打鬨,甚至抱著親一口都沒什麼,武將間沒有那麼多虛禮,行伍間尤為這樣,但這動作實在太“粘”了,顧昀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掙動了一下,一時忘了方才想說什麼。

長庚麵不改色道:“方才葛晨用木鳥傳信給我,說靜虛的山頭被人燒了。”

顧昀:“……葛晨?”

長庚:“就是葛胖小。”

顧昀瞥了一眼孫焦,自從蒯蘭圖身死,傅誌誠被抓後,孫大人就成了一隻柔弱可憐的小鵪鶉,除了瑟瑟發抖,什麼都不會了,被顧昀找人看了起來。

此事稍一想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