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較量(2 / 2)

殺破狼 priest 9265 字 5個月前

就在這時,長庚在顧昀身後輕輕地開口道:“傅將軍要想清楚,蒯巡撫已死於你手,有兵部的孫大人作證,你縱兵行凶的謀逆之罪無論如何都落實了,一個必死之人,死在京城和乾脆死在這裡有什麼區彆呢?”

傅誌誠從未見過四殿下這樣溫文爾雅一身貴氣的人,乍一見這年輕人,可能懷疑他連個水缸都扛不動,然而此時,他毫不懷疑,倘若自己不配合,那“書生”模樣的四殿下能說到做到地一刀殺了他。

顧昀適時地接道:“你要是肯識相,現在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傅誌誠嘴唇顫抖半晌,聲氣不穩地說道:“西南輜重處,我沒有另設他處,直接讓靜虛將紫流金送到西南輜重處,一滴都沒往我府上搬。”

顧昀直起身來。

“大帥!”傅誌誠突然大吼一聲叫住他,“姓傅的這輩子殺人放火、扒墳掘墓,什麼缺德事都乾過,可奉命駐守南疆,一直兢兢業業,從未有過二心!我自忖對得起皇上,如今卻落到這麼個後果,不知其他袍澤兄弟們知道了心裡會怎麼想!大帥,你心裡怎麼想!”

顧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瞬間,傅誌誠還以為他觸動了顧昀。

然而顧昀卻既沒有被他激起感慨,也沒有發火,他臉上好像掛著一張狂風暴雨吹不透的麵具,掉頭離開:“我怎麼想,你管得著嗎?”

“季平,你帶玄鷹先行一步,務必在賊人之前接管西南輜重處,小安——”

之前在蜀中跟著長庚的玄鐵營小將士應聲出列。

顧昀:“領一支南疆駐軍,佯攻山匪聚集的山頭。”

小安:“是!”

“慢著,”顧昀道,“把他們的甲塗黑了,潑點墨就行,不用特彆逼真,機靈點。”

這一手還是跟了然和尚學的,小安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顧昀的意思,歡天喜地地跑了。

南疆三大匪首已經將自己的部下清點完畢,靜虛道人看著鴉雀無聲的匪群,一瞬間竟也生出了千軍萬馬的豪情來。

他衝天抱了一抱拳,高聲道:“各地駐軍官兵鋼甲橫行,聲勢赫赫,玄鐵營如鬼鴉天降,威震海外,大梁兵強如此,然而不過十來年矣,福建、江南水軍先後嘩變叛亂,為何?”

“若非昏君當道,佞臣橫行,我等黔首何以飛蛾撲火,舍命而搏?今日你我兄弟被逼至絕境,身家性命如千鈞履薄冰,退讓唯有死路一條,非置之死地斷無生機可尋,可願與我歃血為盟,共謀大業,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眾山匪一輩子打家劫舍,認的字還不如自己手指頭多,頓時被靜虛道人抑揚頓挫地鼓動得頭腦發熱,好像已經看見自己位列王侯將相了。

靜虛接過旁邊一個手下遞過來的酒杯,一口乾了,將杯子往地上一摔:“成敗在此一舉!”

眾山匪喝了壯膽酒,劈裡啪啦地摔了杯子,從四通八達的密室中魚貫而行。

靜虛回頭看了一眼雅先生,這個神秘的番邦人曾是他替傅誌誠私運紫流金時來自南洋的接頭人,在中原住了不知多少年,城府極深。

雅先生聽了他一番搜腸刮肚的“犒軍辭”,臉上連一絲波動也沒有,汽燈將他的法令紋拉長加深,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看起來就像是擎著一個似是而非的諷刺微笑。

靜虛第一次從傅誌誠那揩油收了一成的紫流金,曾想通過雅先生倒手賣出去,換成金銀,每天趴在上麵睡,從那時雅先生就苦口婆心地勸他將這些紫流金留下,定期轉移到另一個更安全的地方,然後一點一點開始積攢兵甲。

當年雅先生就囑咐過他,所囤兵甲與錢財不能放在同一個地方。

這麼看來,這個深淺莫測的番邦人似乎早就料到了現如今這個局麵。

多疑的山匪頭子靜虛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疑問,他想:“這個雅先生真的隻是個走私紫流金的蛇頭麼?”

就在這時,一個手下突然來報:“大哥,看見穿著黑甲的人往停鷹的那地方去了!”

靜虛心裡剛發芽的疑惑一瞬間被狂喜淹沒了:“雅先生說的沒錯,他們果然上當了,啟用白虹箭,能將他們阻住一刻便多一刻!按計劃全軍加速行進!快!”

此時,一行低調押送紫流金的車隊正悄無聲息地靠近西南輜重處,進門處,為首的漢子將鬥笠微微推起一點,露出自己的臉給輜重處衛隊長看:“是我。”

私運紫流金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靜虛那邊送紫流金的與傅誌誠這邊接的,都是各自固定的心腹,輜重處的衛隊長便是南疆駐軍中負責與山匪接頭的,傅誌誠要求他每次接送紫流金的時候都絕不能聲張,一定要做到悄無聲息。

按照慣例,衛隊長當著手下人的麵,沒有盤問一句,麵色如常地衝他們招招手,將他們放了進來,並且輕車熟路地帶著他們往紫流金倉庫走去,隻是這天,衛隊長走了兩步,鬼使神差地多嘴問了一句:“我記得前幾天你們剛送來一批,怎麼這麼快又一批?”

押送紫流金的山匪整張臉藏在鬥笠之下,悶聲悶氣地說道:“這是大人和大哥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衛隊長不知怎麼的,有些心神不寧,一邊找鑰匙一邊說道:“不瞞你說,我家大人昨天抽調走一半多的人手跟他走了,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戴鬥笠的山匪緊緊地盯著他開倉庫的動作,下意識地舔了舔嘴角,粗暴地催促道:“都是跑腿的,我們也不清楚,快開門!”

衛隊長擰鑰匙的手驟然一頓,皺著眉回過頭去:“我怎麼覺得你今天這麼……”

他話音陡然定住了,因為看見一個山匪正在三步遠的地方拿著一個小弩指著他的咽喉。

衛隊長倒抽了一口涼氣,山匪們立刻就知道東窗事發,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為首的一擺手,小弩上的短箭登時毒蛇吐信似的鑽進了衛隊長的喉嚨,他預備著要高聲大喊而吸的一口氣終於再沒有機會吐出來了。

戴鬥笠的山匪驀地上前一步,用肩膀扛住衛隊長倒下來的身軀,伸手去抓倉庫門上的鑰匙——

他的心快要從胸口搏擊而出了,隻要打開這道門,數萬南疆大軍,三千玄鐵鬼烏鴉,全都被他扼住了喉嚨。

就在這時,他聽見耳畔一聲尖鳴,戴鬥笠的山匪一時沒能從極度興奮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看見身邊的手下全都是一臉驚懼,他這才感覺到自己胳膊不對勁——才握住要是的那隻手被一根從天而降的鐵箭貫穿,炸得跟胳膊隻連著一寸的血肉!

斷了一半的手緊緊地捏著倉庫的鑰匙,既轉不動,又擋在那。

山匪終於發出了一嗓子不似人聲的慘叫。

僅僅這麼片刻的耽擱,趕到的玄鷹已經紛紛而下,手持弓箭尚未收起的沈易直接落在了紫流金倉庫頂上,從懷中摸出玄鐵虎符,虎符下麵吊著根繩子,買一送一似的掛了大梁第一個擊鼓令。

他長身玉立地站定,背後鷹甲黑翼如雲,對西南輜重處中驚呆的南疆駐軍說道:“玄鐵虎符和擊鼓令都在,我奉安定侯之命接管西南輜重兵權,緝拿匪徒,輜重處現在戒嚴,匪徒就地格殺!”

三個南疆匪首還不知事情有變,此時他們正兵分三路,帶著各自的手下從地下鑽出,摩拳擦掌地分頭往西南輜重處行進。

就在這時,靜虛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金石之聲,好像是重物從山上與石頭們磕磕碰碰著滾落下來,他下意識地抬頭。

一顆包在重甲中的人頭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那重甲是他藏在紫流金押送車中,想要偷偷潛入西南輜重處的。

靜虛僵住了——

隻見漫山遍野的南疆駐軍,玄鐵黑甲若隱若現其間,密密麻麻地箭矢從山頭往下對準了他們,而靜虛的另一半隊伍甚至還在山下密道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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