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捷報(1 / 2)

殺破狼 priest 9158 字 4個月前

緊跟著顧昀出帥帳的譚鴻飛聽得呆住了,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再穿上玄甲,突然之間,他心裡滿腔愁緒蕩然無存,隻覺得經此一役,肝腦塗地也都值了。女鳳網全文字 無廣告

譚鴻飛上前一步,朗聲道:“屬下願為大帥前鋒!”

“少不了你,白虹戰車開道,輕騎與玄鷹跟我走,重甲壓陣,”顧昀,“給我拿一把割風刃,什麼妖魔鬼怪,會會才知道。”

長庚將身後的長弓解了下來——還是西南剿匪的時候從顧昀手裡要過來的,那東西仿佛是隆安皇帝開始削減兵權之後,靈樞院最後一件拿得出手的作品,因為那毫無花哨的鐵弓實在沉重極了,不是真正的高手,根本駕馭不了,因此整個軍中隻有這麼一把試用品。

而它本可以經過改進後在軍中普及的……

長庚撫過冰冷的鐵弓,問道:“義父,我能隨行嗎?”

顧昀頓了頓,不太想帶他——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經此一役,他心裡對這個初出茅廬的小皇子升起了更多的期許,他自己或許能堅守到最後一步,那麼以後呢?

誰來收拾破敗不堪的河山,誰能在這場亂局之中給黎民眾生破開一條出路?

長庚為人處世比他年少時那會要圓滑周到得多,或許不至於像他一樣,和皇上鬨到如今這個不可收拾的地步……

長庚好像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覆巢之下無完卵,如今京城這個樣子,等在宮裡和隨行前線沒什麼不同,萬一城破,不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彆麼?”

顧昀尚未來得及說話,譚鴻飛已經大笑道:“殿下說得好!滿庭酸儒,隻有殿下是真男兒!”

顧昀無計可施,隻好擺擺手道:“話都讓你說了,願意來就來吧。”

然後他狠狠地瞪了譚鴻飛一眼,看著譚將軍臉上沒有愈合的鞭傷,有心想把他另一邊臉也抽腫了,將此人幻化成一隻對稱的豬頭。

京城以外,黑壓壓的玄鐵連成片,一眼掃過去,恍如回到了月牙泉邊。

自馬上回頭,起鳶樓在大雨中燈火依然未闌珊,隻是仿佛蓋上了一層玳瑁般稀薄柔和的光,與巍巍皇城遙遙相望,二十艘隻有除夕夜裡才升起的紅頭鳶破例高掛空中,仿佛一眾殷殷目送的眼睛。

顧昀打了個手勢,北大營前鋒軍已經肅然而動,無悲歌亦無慷慨詞,他們在雨中穿行,麵罩與頭盔下無從窺測,好像一群無動於衷的鐵傀儡。

大雨把京城浮在了水麵上,故舊的青石板光可鑒物。

這一夜,西洋海軍北上突襲大沽港,北海水陸提督連巍率領手下三百長蛟與千條短艦堅守,先以鐵索連接長蛟,在港外並行成鐵柵,守至次日子時三刻,長蛟悉數葬身於西洋海怪炮火之下,無一幸免。

北海水軍□□收存吹火箭三萬六千支,長虹鐵箭十萬發,一根都沒剩下,全都炸進了怒浪與深海中。

而後彈儘糧絕,提督連巍令所有短艦開足速度,以艦為吹火,以身為白虹,撞入敵陣之中。

烈火浮於海上,忠魂米分身碎骨。

北海水軍共撞沉、擊碎、炸毀來犯者近三千艘虎鯊一般的海蛟戰艦,最後逼迫西洋海怪不得不冒雨將鐵觸手打開,放出其中隱藏的鷹甲,倉皇狼狽從空中上岸,這才發現,大沽港上幾乎已經打得沒人了。

寅時初刻,上岸的西洋人懊惱萬分,急於彌補這一戰中的損失,未作停留,直接挺進京師,路上與玄鐵營——那一天一宿組建起來的玄鐵營遭遇於東安城外。

尚且未從損失慘重的登陸中回過神來的西洋海軍猝不及防,一照麵便被開路的八十戰車兜頭卷了回去,而後橫行沙海的玄鐵輕騎自重圍而出,鷹行九天,唳聲如劍。

教皇親衛驟然遇見割風刃,險些當場被輕騎衝散,倉皇退守大沽港外——

大梁已經多年沒有過這樣驚心動魄的夜晚了,戰報與使者趕集似的來往於宮禁中,比打更的還勤。

整個京城無人安睡,直到第二天清晨,捷報與晨曦一同來到。

連日來的第一個好消息,李豐乍一聽說,幾乎站不起來,一時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雨過天晴,海河一夜間暴漲,空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混合著硝煙與血腥氣,自地下已經回暖了,潮濕逡巡不去,一宿激戰,顧昀無海軍,西洋人狼狽不已,隻好各自退守。

顧昀坐在餘溫未散的炮口旁邊,玄鐵頭盔扔在一邊,頭發亂七八糟地垂下來一縷,接過長庚遞過來的湯藥一飲而儘。

長庚道:“我沒帶針,帶了也不敢往你身上紮。”

他扛了一宿鐵弓,雙手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這會沒緩過來,還在微微地發著抖。

顧昀捉住他的手腕拉到跟前,見他隻是脫力,並沒有受傷,才放心地擺擺手:“彆管我了,統計一下傷亡,老譚算不清數。”

說完,他乾脆往火炮上一靠,抓緊這一時片刻閉目養神。

片刻後,顧昀被皇城來使驚醒了。

跑來傳令的是個年紀不大的禦林軍,本來以他的級彆是不怎麼能看見顧昀的,這回總算見到了活的安定侯,簡直激動得難以自已,飛馬而至,一躍而下的時候也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個大馬趴,一路摔到了顧昀腳底下:“侯爺!”

顧昀忙一縮腳:“哎喲,何必行此大禮?”

那傳令官興奮道:“侯爺,陛下命我來犒賞北大營,帶來了……帶來了……”

好,一興奮忘詞了。

怪不得被北大營揍得稀裡嘩啦的,顧昀十分無奈,隻好爬起來拍拍他的頭:“不用告訴我,讓譚將軍看著辦吧——你回去告訴陛下,彆高興得太早了,北大營就這麼兩個兵,什麼時候打沒了我也變不出新的來,到時候倘若援軍不來……”

傳令官愣愣地看著他。

兵法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好多人大概隻記住“以奇勝”了,總覺得名將要能置之死地而後生,能以一己之力挽大廈於將傾——但那怎麼可能呢?

除非他顧昀能拿泥捏出一眾不吃不喝還刀槍不入的神兵來。

初戰告捷,傳回京城群臣指不定怎麼歡欣鼓舞,但下一步呢?且不往大裡說,不提拚國力、拚儲備、拚資源的那些長遠的事,就說眼下,他手裡就這麼一點兵力,可怎麼辦呢?

顧昀心裡清楚,無論這個開頭看起來有多麼威風,也改變不了他隻是在負隅頑抗的事實。

他牙疼似的笑了一下,把皇帝的使者晾在了原地,走向一邊的譚鴻飛。

譚鴻飛手裡拿著一把一端已經壓扁了的割風刃,滿是焦黑的一頭上,還能看出上麵刻的半個“連”字。

很多將士都會在割風刃上刻下自己的名姓,這樣即便拿去檢修,發回來也能找到自己那把生死相隨的老夥計,如果主人死在戰場上找不到屍體,同袍就會將他的割風刃背回去,到時候祭一壺酒,魂靈也算入土為安。

譚鴻飛雙手將那把割風刃捧起來,遞到顧昀麵前:“大帥。”

顧昀接過來,忽然間,他有種感覺,好像多災多難幾聚幾散的玄鐵營始終墊在社稷之下,像一把散落的種子,流落四方,不知不覺中便能從哪裡長出一棵參天大樹來。

長庚來到他身後:“昨夜折損戰車十三輛,輕騎陣亡五百,重傷近千,輕傷不算,沒有計,鷹甲落了十二架,金匣子大多在空中就炸了,人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