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懶得跟一個孩子計較,強行插入二人的談話,打發了沈餘之,帶著簡淡上了馬車。
祖孫二人相對而坐。
簡廉說道:“睿王世子身體不好,性情古怪,我們與睿王是鄰居,打交道的時日較多,小淡日後遇到了務必謹慎些。”
簡淡乖巧地點點頭。
沈餘之不是身體不好,而是極不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病著的,輕易生不得氣,去年得了癆病後,更是每況愈下。
她與簡雅將一及笄,睿王就向簡家大伯提了親,目的便是給昏迷的沈餘之衝喜。
大伯和她爹同意了,但簡雅和母親崔氏堅決反對。
後來,她招架不住簡雅和母親的百般懇求,這樁婚事就落到了她的頭上,倉促地替簡雅嫁了過去,連嫁衣都是從繡坊買回來的。
出嫁那天,她跟一隻公雞拜了堂,被送人進沈餘之的房間後,換下嫁衣,拆下頭麵,與幾個婢女一起,守在沈餘之的病榻前,期待著他能撐過這一晚。
衝喜大概真的有用,淩晨時分,沈餘之醒了。
她親手捧來溫熱的藥,打算喂他服下。
卻不料他突然變了臉,指著她叫道:“你不是簡雅,簡家好大狗膽!滾出去,簡淡你馬上給我滾出去,馬上,哇……”
鮮紅的血從他嘴裡噴湧而出,一口又一口,噴得到處都是。
所有人都嚇壞了,她更是如此。
親王世子妃,是要上宗室玉碟的,代嫁的事一旦敗露,不但她要倒黴,整個簡家都會被牽連進來。
雖說如今早已時過境遷,但簡淡仍然無法形容那一晚的兵荒馬亂。
她抱著被子蜷縮在床角,一會兒可憐沈餘之,臨死也沒娶到他喜歡的簡雅,一會兒又惡毒的盼著他死,他死了,她和簡家就安全了,一會兒又盼著他趕緊好過來,十八歲的俊俏少年不該死,生命中還有許多美好等著他去一一嘗試。
惶恐不安,憐憫,以及內疚像三座大山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那一宿她連眼睛都沒敢閉一下,隔壁的每一個動靜都像炸雷一般劈在她的頭頂上。
好在沈餘之挺了過去,之後也沒再追究她到底是誰,隻說不想看到她,讓她彆礙他的眼。
三個月後,他死了,留下的那張放妻書如同刑滿釋放的官文,把她從黑暗的深淵中拉了上來。
過了七七,她想回家,然而親生爹娘卻親手把她的漫長的餘生釘死在他的棺材裡。
所以,她今天不但救了祖父,也是救了她自己。
她再也不用嫁給沈餘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