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雅在去鬆香院之前,考慮過這件事可能帶來的後果。
即便她沒想,白英白芨也替她分析過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設計簡淡去庵堂的事並未瞞過簡老太爺。
更沒想到白英白芨背叛得如此突然。
在簡淡回來之前,她過了順風順水的十四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病痛,幾乎沒遭遇過任何挫折。
因為病痛,她是全家人精心嗬護的寶貝。
因為病痛,她甚少考慮彆人,也不必站在彆人的角度思考問題。
她心裡隻有自己。
自私到了極致的人,不惜傷害自己,也要傷害彆人。
她真的想死,想用死報複簡老太爺對她的無情。
但死之前,她想先看到白英白芨的死。
然而,簡雲愷想到她前麵了。
兩個婢女被他帶到菊園,保護起來了。
不管崔氏多麼想順著女兒的意思弄死兩個婢女,她都無法在此時伸手向三房要人。
崔氏燒了李誠送來的白綾,抱著簡雅坐在貴妃榻上,眼睛都不敢闔一下。
簡雲豐麵色陰沉,一動不動地看著搖曳的燭火。
簡思敏也在。
聽說簡雅帶傷趕去鬆香院,隻為逼簡淡進宮,他也怒了。
害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二次不成就來第三次。
夠了,真的夠了。
他不覺得簡雅是可以被原諒的,即便崔氏逼著他去找祖父求情,他也隻是去內書房坐了坐,簡雅的事隻字未提。
祖父還為此誇他了,說他長大了,會動腦子思考問題了。
此時此刻,他很想去看看三姐。
書院要小考,他這兩天忙著複習功課,沒顧得上去香草園用飯,她就生病了,真是太弱了。
等看見她了,得好好嘲笑嘲笑她。
“娘,你鬆開我,我快上不來氣了。”簡雅掙紮著,想從崔氏懷裡坐起來。
崔氏撒開手,說道:“小雅,你祖父現在還在氣頭上,明天一早,娘再去……”
簡雅道:“不必了,他鐵石心腸,你什麼都改變不了。我還是死了好,死了乾淨。娘不用勸了,我心意已決。”她轉頭看向簡雲豐,“爹,麻煩您再幫我找條白綾吧。”
簡思敏回過神,皺了皺眉。
簡雲豐
回頭看簡雅一眼,說道:“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你明早跟我一起去找你三妹,先求得她的原諒,再求你祖父,哪怕帶發修行也總比落發要強。”
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
簡雅搖搖頭,“沒用的,除非爹爹以死相逼。”
簡思敏轉過頭,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希望父親對祖父以死相逼?”
簡雅怒了,“怎麼,不行嗎?不是想救我嗎,我都要成尼姑了,為什麼不能以死相逼?”
簡思敏:“因為……”
簡雲豐站了起來,“因為我若以死相逼,就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忠不孝!簡雅,你一直以來的行為都是不忠不孝不悌,所以才激怒了你祖父,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簡雅捂住耳朵,哭著喊道:“不明白不明白,我為什麼要明白,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時候誰明白我了?”
簡雲豐終於失去耐心,一甩袖子往門口去了。
“老爺,老爺!”崔氏慌了,推開簡雅,趿拉著鞋子追上去,“老爺,小雅說的有些道理,她還這麼小,怎麼能落發呢?你就去求求老太爺吧。”
“嗬嗬嗬……”簡雲豐喋喋怪笑,“她這麼小,怎麼就知道三番五次地害小淡呢?”
他一甩手臂,把崔氏搡了個趔趄,開門出去,又“啪”的一聲帶上了門。
簡雅呆住了,好一刻沒緩過神。
如果簡雲豐不幫她,崔氏能起到的作用能有多少?
“哇……”她大哭起來。
簡思敏眼裡閃過一絲不忍,雙腳不安地在地上蹭了蹭。
他猶豫片刻,正要起身,就見簡雅光腳下地,徑直朝他來了。
“撲通!”簡雅在他麵前跪下,淚眼婆娑地說道:“二弟,你去跟祖父求情吧,他喜歡你,隻要你以性命相逼,他一定會答應的!你救救我,我不想做尼姑,你救救我吧!”
簡思敏懵了,傻愣愣地看著她。
“二姐……我……”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對著這張與三姐一模一樣的臉,他說不下去了。
崔氏也走了過來,抓住簡思敏的肩膀,“好孩子,英國公世子馬上就要成為你二姐夫了,你二姐怎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家呢?你再去找你祖父,讓他放你二姐一馬,他要是不答應,你
就撞牆。去吧,隻要你肯去,他一定會答應的。”
“撞牆?”簡思敏重複一句。
崔氏重重點頭,“對,撞牆,隻要你敢撞,他就一定會放過你二姐。”
簡思敏滿眼哀色,唇角卻勾了起來,“母親還真是好主意,行吧,我這就去撞牆。”
他把肩膀上的兩隻手抓下來,逃也似的離開了梨香院。
香草園。
簡淡又醒了。
她勉強自己坐起來,用大迎枕墊起上半身,問道:“那邊怎麼樣了?”
藍釉正在一旁縫衣裳,說道:“白瓷守著呢,還沒回來。”她放下針線,給簡淡掖了掖被角,“姑娘,二姑娘會被罰得很重嗎?”
簡淡按按太陽穴,“你覺得她不該被重罰嗎?”
藍釉道:“不,不是,婢子隻是怕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婢子隻是怕姑娘委屈。”
簡淡笑了笑,她不委屈。
簡雅折騰數次,她都毫發無傷。
她隻出手一次,簡雅就要落發為尼了,怎麼看都是她贏了。
“咚咚!”院子裡傳來敲門聲。
藍釉起了身,說道:“紅釉燒熱水呢,婢子去看看。”
她話音將落,就聽紅釉在外麵問道:“誰啊!”